第84章 征太子妃
今年年中新除的这位参知政事秦谆,年四十五,白面长须,眉眼细长,看上去颇有神仙气。
这会儿正跟归义侯闲话:“曹侯这位令郎,我早有耳闻,众口一词,交相赞誉,竟没有一个说他不好的,我久欲一见。奈何这些年多在地方历练,先时又去了南边,以至缘悭一面。这回奉了上意,押麻而来,虽说路途辛苦了些,能顺带见一见这位青年俊彦,倒也是幸事。”
没有一个人说曹宗钰坏话,这是事实。
不过秦谆对这位“青年俊彦”的印象,却未必便因此好了。多年宦海沉浮的经验告诉他,世间所谓完人,若非圣人,便是伪人。
这曹宗钰年纪轻轻,便能有如此风评,他心里实是不信厌恶的成分居多,欢喜赞叹的成分极少。
归义侯常年在敦煌,少去京中,面对这当朝宰执,不免诚惶诚恐,心中忐忑,口中逊谢不已:“小儿生于乡野,原本鲁莽,但有尺寸之长,全赖太学抚育之功。”
太学隶属国子监。秦谆却是判过国子监的。这顶不着痕迹的马屁拍得他浑身舒泰不少,含笑道:“曹侯不要忙着替令郎谦谢,待会儿容我见了本尊,再来与曹侯臧否。”
归义侯在秦谆面前不敢失态,就算眼睛不时往门口瞟两眼,也控制着自己,不要显得太慌张心急。
然而自己知道,心中早已急得火烧火燎。此前他已收到儿子醒来的消息,心里计较着,若是依旧昏迷着,倒也罢了,大不了自己替他接了这道圣旨。只是他既然醒了,为免将来登对出来,惹来非议,那还是怎样都该来走一走程序的。
只是时辰过了一小半,被他眼神使去的侍卫走了好几拨,大厅门口却仍是安静得能听见风过叶落之声,半个人影都不见。
秦参政自是宰相风度,好整以暇,端了茶杯在手,半垂着眼皮,悠悠喝着,并无任何不耐烦迹象。
便连堂上案前,抱着麻箱的两名合门使,垂手而立的两名宣麻官,亦是一副面无表情,淡定自若的样子。
归义侯背心上出了一层薄薄的汗,心里甚至冒出一个荒唐想法:他二人,莫不是就此私奔了吧?
这个想法一旦钻进归义侯脑子,简直便如楔进木头的钉子一样,挥之不去,直把个归义侯吓得脸色发白,双腿哆嗦,只恨自己为什么要听信安舒的说辞,容忍安舒留在南院。
此际曹宗钰醒来,两人劫后重逢,必定是你侬我侬,情热无比,哪里还顾得上自己这胆战心惊的老子叔父?
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越想越觉得眼前乌漆嘛黑。他本就伤势未愈,这么着心里一煎熬,脸色愈发不好看起来。
秦谆一边轻轻吹着茶水,一边眼角余光看着旁边陪坐的归义侯,心中颇觉有趣。
这归义侯年龄不小,城府却修炼得不甚到位,就这么短短小半个时辰,脸上表情已轮了五颜六色一个转,十分之丰富。不由得暗暗讪笑,难怪这位曹侯不肯去京城,就这份涵养功夫,没得被人耻笑。
等到门口终于出现一阵忙乱的脚步声,秦谆方才放下茶杯,抬起眼皮看过去。
这一看,一双细长凤眼差点变做银杏美目,宰相风度一瞬间挂得摇摇欲坠,便连衣襟下摆的紫色云龙都有些抖动的波纹。
此时打门口进来的这人,鹤羽披风底下,穿了一身青色无纹翟衣,大袖连裳,头部以下,倒还看得出是位风姿绰约的女子。
但是,这脑袋?这本该戴着满头珠钿的脑袋,为何却是颗圆滚滚的白棕子?
那大头粽子缓缓走到大厅中,抬眼朝他看过来,似在打量。
秦谆深吸一口气,试探着问道:“曹大小姐?”
那圆白粽子方垂下头去,浅浅一福:“见过参政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