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大小姐,西南北三门,兄弟们都早已奉命,前去关闭。独我们东门,要留着等大小姐和张主事回城,所以迟了些。”
安舒点点头,坐直身子,回首往其余几个方向望去。敦煌城庞大广阔,现下又光线黯沉,自是望不到其余三门。然而安舒心中,已可想象彼处光景。
敦煌建城千又二百余年,从未试过如今日这般,全面落锁,与世隔绝,孤悬天地之间,直如绝域死地。
——————————————————————————
城中街道之上,出现了大队大队的环卫营士兵,各个衣甲鲜明,腰佩仪刀,手持灯笼,全副武装地在街头来回巡逻。
安舒还碰到着禁军服饰的士兵,仔细一看,正是自己的卫队。领头的校尉也认出了她,赶忙上前见礼,道是节度使大人行了文来借调,又是曹世子亲自去驻地商谈,他们一时找不到大小姐,世子这个面子又不能不给,所以几个军官一商量,就应承下来。还望大小姐念在他们一番衷心体国的份上,恕他们越权擅专之过。
安舒几句话便待把他们打发了,目光落下,忽然又叫了一声“回来”,指着他们手里提着的八角镂空菱形木质灯笼问道:“这是什么?”
那校尉笑道:“大小姐有所不知,使衙借调我们来巡街,其余都不论,唯有这灯笼,是世子三令五申,一再强调的,务必要灯笼不离手,灯火不许灭。据世子说道,这灯笼里添加了能辟邪的香粉,今晚来的邪物,沾上这味道,即刻便要身销影灭。也是可怪,属下们提了灯笼,走了好几条街,果是没见到什么异样妖邪。”
那灯笼之中,不断向外飘着轻烟,檀木香味氤氲,几乎弥漫了一整条街道。
“这灯笼的主意倒好,也不知谁想出来的?”等卫队走了,安舒赞道,“比我们随身携带檀木香油更收事半功倍之效。”
“也要在人烟稠密处,才好用。还要无风无雨。若是来一阵风,下一霎雨,那就全打了水漂。”张隐岱一副就事论事的口气。
安舒叹了口气,喃喃道:“有人不知道自己这乌鸦嘴,可有多讨人嫌么?”
张隐岱纵然是乌鸦嘴,那也定是没开过光的乌鸦嘴。等他们一路行到节度使衙门处,这风和雨都未曾见到分毫。头顶黑云虽是一副随时要翻脸的样子,雷声轰鸣,云层翻滚,却终究不情不愿维持了个彼此和平,相安无事。
三人一路行来,安舒留神看去,街头行人几乎绝迹,偶有人匆匆出现街头,便会被巡街的环卫营士兵一路押送回家。
除开负责巡逻的士兵,街上又有两类公人,一类胸口印个“沙”字,一类则是“敦”字,其余则无差别,正是沙州节度使和敦煌府尹两处衙门的巡检,手里提了大袋子,挨家挨户分发檀香块。
时而有人冷不丁从阴影里窜出来,到张隐岱身前回事。
据他们的回话,安舒大致理清前后关节:寅时前后,城内数处街面,同时发生大起骚乱,人群纷纷涌出家门,走上街头,形状若狂,种种下流淫秽举止,当众做出,不知其丑。
职方司人手不足,快要控制不住大局之时,环卫营及时赶到,投入大量兵力进行增援,一方面压制人群,一方面四处焚香,用了差不多一个时辰,才算把各处的骚乱扑灭下去。民众自混乱中清醒,有人愧悔痛惭掩面奔逃,有人嬉皮笑脸不以为意,不管哪种,都被环卫营一概捉住,分批遣送回家。
目前看来,城中尚未出现大乱,局面还算乐观,然而张隐岱挥手遣走属下后,回头一看,安舒眉头深锁,似有重忧。便知她与自己想到一起去了:
节度使衙门手中,到底收了多少檀香?若都似这般大把泼洒,究竟能抵几日之用?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