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绝域死地
接近敦煌的时候,便连张隐岱,也觉出了气候的异常。北风一停,冷而干燥的气息不一会儿便消散殆尽。反是贴近肌肤的中衣,被微微的汗水浸湿,竟是大半天都不得干爽。
这天气,不似秋冬的雷雨天,倒似夏日午后的阵雨天,潮热湿闷。
就在这样的燥热中,燧香的气味,越发浓烈起来,黏黏腻腻,让人头昏脑沉。
三人都已经脱了外披的斗篷,搭在马背上,然而疾驰之际,仍能觉出身上不停冒汗。只有过护城河时,带着水汽的河风扑到面上,带来一些清凉之意。
三匹马刚得得得过完河,上岸行得数十步,便听得身后吱嘎吱嘎的声音,张隐岱急忙扯起缰绳,勒马回看,十来名兵士站在桥塔下,正使劲扯动悬索,将吊桥慢慢拉起。
这一惊非同小可,掉转马头奔回,口中大声喝问:“你们是哪个军营的?奉了谁的命令拉桥?”
一名什长模样的兵士松了手,回身一矮身子,行了个军礼,口中说道:“上禀职方司张主事,小的们属归义军环卫营统领,今奉节度使衙门军令,待张主事和大小姐的马匹过了,即刻升起浮桥,不得有误。”
张隐岱厉声问道:“节度使衙门命你们升桥以前,可曾撤回四野城郊之民?”
“小的们只负责升桥,余事并不知晓。张主事如有疑惑,但请回城,寻得侯爷相问便知。”
张隐岱立于马上,脸色黑得怕人,口中连连冷笑数声:“好,我便回去,直问到归义侯当面。若是当真没有撤回乡社村民,嘿,嘿!”一张俊脸之上,笑容几乎已变做狞笑:“他就等着我参他个临战畏死,弃民于敌的大罪吧!”
返身催马,便向城头疾驰。
安舒也不急着追上去,拍马上前,问道:“你们是环卫营的?归义侯已发下调令,命你们回城?”
那什长忙又躬身回道:“回大小姐,两个时辰前,侯爷便已传下兵符调令,命环卫营入城听候差遣。适才又有命令,分派了一半兄弟出城,分成小队,散入四野乡村。”
安舒小小吃了一惊,默算时间,约莫在自己离开侯府之后不过一二刻钟,归义侯便已按自己所言,发出调令,心中倒也佩服归义侯这番决断的勇气。至于为何又派一半人马出城,她却也是与张隐岱一样,百思不得其解。
回首望向前方,敦煌城庞大的轮廓全被黑云笼罩。一字的羊马城,半圆的瓮城,高大的东城门,全都落在阴沉沉的云层阴影里,几乎看不清墙面石砖。号称高可齐天的望京楼更是大部分被黑云遮蔽,只露出下面一小段窗牅门庭。
他们这三骑奔入之后,羊马城、瓮城、东城三道门便一道道关闭落钥。最后一道东城门巨大厚重,将士们推动枕石,将两扇城门由内而外缓缓闭合,地面轻颤。枕石在地面刮擦,发出“呲呲”的尖锐响声,仿似万鬼夜哭。
安舒伫立城门之后,默默看着城门完全闭合,将士们将枕石牢牢地立在门站上,又上了一人合围粗细的铸铁门闩。
“关闭城门便能锁住燧香?”张隐岱也在她身旁,直看得火大:“这是何等的奇思妙想?归义侯的脑子是被驴踢了还是被大祭司换了?曹世子眼看着他老子犯蠢也不进谏?我再没想到,他竟是如此愚孝之人。”
“曹宗钰行事,必有他的道理。”
张隐岱想要说什么,却又忽然忍住,只白眼看天,连连冷笑。
安舒也不理他,蹙着眉头,招手叫来一个站一旁指挥的低级将领,问道:“你们关了东城门,其余三门,可也一道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