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头看看曹宗钰,见他也正含笑看着自己,目光中满是激赏之色,以及被小心掩盖的爱意,心中一甜,在他温暖的目光中流连片刻,方回过头去,对着沉思不已的大祭司,继续说道,
“若说天命是王朝立基之本,那么气数便是衡量治道的标尺。王朝开国再正当,道统再坚实,也不能据以永享不可置疑的治权。治理有道,王朝便可传承。治理失道,便是气数已尽。
所以古往今来,多少贤明君主,享天下之奉,极天下大权,却无不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以开元年间那等盛世气象,唐太宗仍‘日慎一日,惟惧不终’,如此居安思危,谨慎戒惧。可知这气数之说,哪怕只是构建,仍然产生了巨大的实际影响,使得上位者心有惧怕,不敢任性妄为。”
望着大祭司,一语作结:“是以正如你所言,这天命气数之说,确实是胡扯,但却是天下最实在,最有道理,最不可或缺的胡扯。”
大祭司仿似被她这句话惊醒,抬起头来,目光紧盯着她,口中喃喃道:“如此容姿,如此才智,如此容姿,如此才智……”
瞧着安舒的目光,渐渐起了变化,竟是充斥强烈的欲念。
妙达呆呆望着他,心头百味杂陈,蓦然闪过一个念头,若是一开始,便直接动手,杀了这位大小姐,就不会有如今这样的局面。
然而这个念头虽是盘旋半晌,终究轻叹一声,悄悄消散。
他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他的性子历来如此,喜欢、欣赏、留恋、赞美这世上一切美好事物,实在不忍心在自己手中,加以毁灭。
大祭司眼神的变化,曹宗钰自然也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自己便是男人,对大祭司那等目光的含义,再也清楚不过。
胸中怒意勃发,如起冰峰,如燃烈火,极森冷又极灼烈。
脑中却异常清明,知道现在自己二人仍在对方掌握之中,一时之怒并不能起什么作用。他若想要保全安舒,必须尽可能小心决断。
缓缓起身,站直身子,将大祭司的目光吸引到他身上,方慨然开口道:
“阁下如此醉心于天下兴亡之道,王朝盛衰之理,恕我冒昧猜上一猜,莫非阁下,竟是如那唐时的流亡王子一般,还怀着光复故国的梦想?”
见大祭司神色不置可否,微笑着加上一句:
“若是如此,阁下可谓白日做梦,荒诞不经之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