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船上相处了七八日,两人比君臣时候更加熟悉,对彼此也有了新的认识。
凌妆见萧瑾只管坐在床的那一头闷不出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心道行舟烦闷,他或者也有他的茫然,便难得主动发话闲聊起来。
“驻扎在玉门关外的军队早前编入西域都护,但远远超出了一个都护所能拥有的兵力,若朝廷下令裁撤,或委派大都护等官职,不知李兴仙将要如何应对。”
萧瑾目光虚虚地笼着她所坐的方向,叹道:“之所以要将妹妹请出来,正是担心李兴仙独木难支。”
凌妆回过头来淡淡一笑,笑中带着萧瑟之感,在容宸宁手上折了多次,她对自己并没有任何信心。
萧瑾问:“妹妹可是担心夫人和云公子?”
“龙城卫既这么快寻了来,我说不担心是假的。”凌妆将手上做的活计缓缓搁在膝头,想到母亲本就是个没甚主意的妇人,弟弟年纪又小,若被拿了,还不知有多少害怕无助。
一切皆因自己而起,她未免心生愧疚。
萧瑾想了想道:“朝廷的布告不知散发到了哪里,过了九江,寻个小县城,让乞石列上岸探一探。”
其实朝廷的海捕文书未必会提卫国夫人之类,担心于事无补,凌妆忖着做个忧愁样子无非增添萧瑾的负担,便轻轻吁了口气,调节情绪,露出个淡笑:“且不提这个了,幸得姐姐未曾大婚,否则抛家别室去塞外,却不如我一般。”
想起东海公主,萧瑾只露出个鄙薄之状,倒是未曾口出恶言,只说:“这头婚事,不成更好。”
凌妆瞥他一眼,倒是又对其身世好奇起来,不过她素来没有八卦的潜质,什么也没有问。
萧瑾倒是幽幽道:“其实,幼时父母便曾替我定过亲。”
凌妆意外地“哦”了一声。
小舱内油灯昏暗,萧瑾既被勾起旧事,又担心皇后灯下做活伤了眼,望着一灯如豆下的略显瘦削的女子,目光柔柔,“我家本在汴梁,祖上出自契丹萧阿古只家族,为大殷北境奚族述律萧氏,因祖上有一门四皇后,无数公主联姻,故又谓之国舅部。虽则臣服多年,但蒙圣祖恩典,我部承袭陈国公爵,到家祖手上,已降至陈留侯,子孙繁衍,人数众多。”
大殷容留许多部族,异族勋贵从前可是不少,这陈国公一脉虽算不得开国功臣,但也算是从开国起就蒙恩赐封的奚族首领。
凌妆久闻他是后族世家来的,听了也不奇怪。
但萧瑾接下来的话却大大出乎她的意料,原来顺祚皇帝欲除勋贵之爵,无由取缔开国即延封的世袭家族,数年前,魏王为夺帝宠,出了狠招,利用陈留侯萧家的旁系不霄子孙,诬陷萧家有不臣之心。其实这种诬陷颇为可笑,萧家家族虽兴盛庞大,成了汴京的望族,但根本没有兵权。
可怜陈留侯一脉全家莫名被屠,萧瑾出奔漠北,朝廷追杀不断,苦撑难支的时候,遇到了出征的容汐玦,一力将他救下。
“我萧家与耶律氏、揣氏世代通婚,祖父自幼将我许婚揣氏平遥先生之女揣辛。”
凌妆从未曾听过揣姓,更遑论什么揣平遥先生,但从萧瑾故作淡然的语调当中,亦听出他提到“揣辛”二字,有一种酸涩难掩的痛苦。(未 完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