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妆今日并没有穿戴宫装,乌黑如漆的灵蛇髻上一支檀木簪,发尾垂一宝石错银滴子,一身七成新的浅蓝渐变色窄袖交领襦裙,两匝精细的银链子镶蓝宝石扣腰带,纤腰欲折,颜瞬如,通身只有领缘上的缠枝纹样,却似九天瑶姬,仙气飘飘,容貌惊人。
律王通常都是在朝堂上、宴会上看到她,基本都是盛装的模样,此时见了如此素淡脱俗的打扮,倒更赏心悦目。
他好整以暇地看起好戏来。
面对贤贵太妃的大义责问,凌妆淡淡一笑,出言惊人:“梁王死了,臣妾给他抵命,贤太皇太妃认为如何?”
贤贵太妃一惊,又见凌妆面色从容,不由生恼:“你这是睁着眼说瞎话!”
凌妆欠身道:“太妃也知臣妾睁着眼说瞎话了。母慈子孝、兄友弟恭,那是天道。伦常乖舛,立见消亡;德不配位,必有灾殃。这些想必太妃比臣妾更加明白。梁王听信小人谗言,要与陛下和臣妾作对,口出狂悖之言,按律赐死亦属应当。臣妾这么做,也是出于怜悯之心,让他莫再自蹈死路!”
贤贵太妃不料凌妆如此强势。
她是在宫里过了一辈子的人,当然懂得皇后的言外之意。
皇后在明明白白地告诉所有在后宫荣养的人,如今已是凤和朝了,除非你真心接受认同,否则帝后是不会养着白眼狼的。皇家的兄友弟恭与民间大大不同,首先讲究君臣要义,然后才有对兄弟的体恤。
即使是所谓的太上皇、太皇太妃,在权利面前,也是随时可以剥夺的尊荣。多少血腥的杀戮在皇室中上演,又哪里是一个无权的太妃几句责备能拦得下的。
律王倒没想到凌皇后如此直白,乌黑若漆的眉微微一动。此女向来以善待人著称。但对着年高德勋的贤贵太妃说话,气度只高不低,着实叫人刮目相看。
康慈皇贵太妃神色慵倦,似带着病态,见气氛更僵,忙打圆场道:“梁王不懂事,皇后教训他。符合宫规家法,姐姐莫要太心疼孩子,舍不得教。”
至此,太上皇也软了下来,憋着泪走至儿子身边,轻拍他背道:“还不快向皇嫂认错!”
他们这是万不得已服了软。凌妆也打算接受,但她并不准备再放过那个刁蛮公主,挺直了脊背道:“梁王年幼,暂且罢了,宜静长公主年已十六,当知女子以贞静为要,最忌犯口舌。你在背后挑拨梁王,绝不能轻饶。这一次,罚你禁足三月,抄写祖宗家法百遍。”
“百遍?”宜静公主惊呼一声。扁了扁嘴,看看凄凄惨惨的弟弟,呜咽不敢出声。
“若再有下次,莫怪我奏明皇上,废去公主名号。”凌妆接着的话更狠。
宜静公主终于意识到,皇兄既然把父皇都给逼退位了,将母后也杀了。要废她这个公主,真是覆手之劳,只有噙着泪别扭地道:“请皇嫂恕罪。”
凌妆打量梁王。他灰白着脸儿,却还是咬紧牙关不肯认错。
太上皇无法。他毕竟是过来人,知道凌皇后既然已经拉下了面儿,只能顺着梯子下,怕儿子当面再冲撞了皇后,赶紧叫人送他回宫去将养。
至此宫人们算是都看清了,任什么太皇太妃,太上皇,亲王公主,皇后其实一概不放在眼中,今后该听谁的,不言而喻。
凌妆并不打算一蹴而就,见好就收,蹲了蹲身道:“管教三弟,惊动了父皇,甚是不该。父皇头疾吹不得风,还是快回闻道宫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