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了揉发酸的眉心,凌妆搁下朱笔,信手拿起搁在醒目位置的手札打开看了起来:
“初二日甲午卯刻,予率四军达石师颜,四山雾合,东风作,张篷委地曲折,随风之势。昨日得兵部书,不见卿表,忌欲恒死。自离京后,无刻不思,海山之色、凌空飞鸟、风云变幻,意与卿共赏,见信已后,事无巨细,每日遣报。心绪若少有不虞,亦一一具述。忆卿欲死,不知何计使还,具。阿玦,敕。”
这是与海上东征军的邸报一起送回来的凤和帝手书,字里行间毫不掩饰思念,而且他的口吻和自称皆让她看了眼眶一湿。
不过冷静下来凌妆又微微苦笑,这手札若被大臣们看见,定要认为肉麻欲死,说不定要成为千古笑谈。
郭显臣递上茶来,欲待说话。
凌妆撑着额头,挥手令他退下。
珠帘微动,待人去屋空,两行清泪方才涌出眼眶。
她很快抽出帕子捺去,卷好手札,踱到窗边,望着天边的晚霞,朱唇一启,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
有时候,分别才更能体味到那种刻骨的思念。
放他远行,在目送大军走出朝阳门时,还能看到他的背影,她就已经后悔了。
是谁说“又岂在朝朝暮暮”?
相亲相爱的人,本就该朝朝暮暮。
虽然卢氏和母亲连氏等都经常暗示,盛宠不可能延续长久,将来即使有了妃嫔亦要泰然处之。但于这件事上,凌妆真的不愿意想太远,享受当下便好,知他是真情实意已足……
这一次,只道他男儿志在四方。她不去羁绊牵扯,就是朝廷送报,也少夹带私信,之前他的家书虽也提及念她,但却绝不如这一次的满纸相思,恨不得插翅飞回她身边的情状。
月余的劳碌都在此刻消散,接信后。凌妆的心绪顿时就好了起来,苦夏之感也随即消失。
治理这么大的国家,若不想跟昏君去学,真是挺劳碌的,这段时日凌妆天没亮就起床,大朝会之后一般尚会有很多争议不下的事。需要挪到午后小朝会,还有大臣喜欢单独求见,都要一一接见的话,根本就没有时间处理奏章……
凌妆望着天边火烧云,让思绪放空。
安静不到片刻,郭显臣在背后回禀道:“娘娘,北庭大都护尚书右仆射燕国公刘通、兵部尚书伏郁侯萧瑾一同求见。”
这两人联袂而来。必是为了军中之事,凌妆收回散漫的神思,道声:“宣。”
君臣隔帘拜过,凌妆命给二人赐了座。
从水晶帘中望出去。两人分坐两厢,气氛很有些不对。
刘通面黑如锅底,眯缝着眼斜睨着对面的萧瑾,冷笑连连。
萧瑾毫不示弱,正襟危坐笔直平静地还视于他,神情间却也是不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