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氏不料阮老太如此客气,赶紧上前行礼问好:“老郡君说哪里话来,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您叫我们过来,那是瞧得起的意思,再客气真是要折煞人了。”
双方客气相让一番,方才入席,张氏又命从人奉上礼品,再相互介绍认识,又是好一阵见礼,罗氏另吩咐下人们带凌家服侍的人去吃酒。
热菜流水似地上,前头来了几个年纪稚嫩的伶人,四周灯光一照,也没请点戏,檀板清启,丝竹悠然,中间小旦绽开红唇,唱道:“原来这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残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赏心乐事谁家院?朝飞暮卷,云霞翠轩,雨丝风片,烟波画船,锦屏人忒看的这韶关贱……”
前此说过,大殷皇族乃鲜卑后裔,当年慕容燕灭国时远遁西域,之后改了汉姓为容,开国元勋中多有金发碧眼的异族,政令中西合璧,比前朝开放清明,鲜卑人女子地位高,不提倡束脚、守节等戮害妇女的恶俗,虽受了汉家风俗影响,比不得当初,如今承平日久,民风渐改,像这般浓香烈艳之词,闺阁女儿也能听得,不但能听,许多人还能唱上几段。
望着那眉眼妍丽的小戏子,唱着女儿家心事,软纯空灵的水磨腔,似天籁,细雨般润心润肺,勾起凌妆以为早已尘封的心思。
“良辰美景奈何天!”那杜丽娘为情而死,却有个绮丽的结局,故事虽美好,现实却是残酷的,世上何来柳梦梅,能不负心,不负情?
凌妆自离申府,尽量不去胡思乱想,甚至抱了孤独终老也无所谓的态度,可毕竟是十八正芳华,听这浓词艳曲,不由勾动一丝丝女儿家闺情。
逝者如斯夫,来者当可追!只是来者在何方?莫非要像戏中一般,做个梦,遇到一段奇缘?
她自嘲地笑,端起面前酒杯,一饮而尽。
张氏诧异地看了她一眼,那头阮老太也注意到了,笑:“凌姑娘酒量不错?老婆子也中意喝几杯,来来来……”端起酒杯示意她再喝。
凌妆自觉失礼,起身道了歉意,只说酒量浅,一时口渴便喝了,自不好再推辞,将阮老太敬的酒又饮尽。
“既然老太太都敬了,我们哪能不凑趣?”旁边侍候的姨娘也上来把盏。
凌妆却不过,心想回去吃点解酒丸亦不妨事,便一一接过,道谢喝下。
连氏有些担心,阮老太笑道:“凌太太不用操心,这桃酿本清淡,最适合女子饮用,你家女儿特别合我眼缘,做不成别的,改日认个螟蛉,也是与你一般疼惜的意思,你只管放心吃你的酒吧!”
连氏不好说什么,官家夫人提出认女儿,除了赶紧附和,简直就不能有半分不从的言语。她心里微有些酸,却挤出笑道:“阿眉得郡君赏识,是她前世的造化,待选个黄道吉日,买些牲祭,摆香案给郡君磕头。”
阮老太神情间颇为自得:“岳儿在太常寺做事,各种礼仪规矩最清楚不过,日子和仪程,我们来备办就是,凌太太不用操心。”
连氏只得谢,接下去的时光略觉坐立不安,显见连戏也听不进去了。
凌妆倒觉得母亲偌大年纪,性子犹可爱得紧,亲生女儿,再怎么样都不会与她生分,阮老太太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义母,不可能分走她任何爱,她在那跟自己较劲呢。
不过阮老太说了认女儿,也并非没有好处,至少凌妆对此前提亲的事可算真正放下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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