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地的冬,静善不是未见识过 ,只是钱塘比起越州,沁入骨髓的寒意总来得更咄咄逼人。
尤是送走甄阳后,这样的感觉便愈发强烈。
"新科士子,向来都是在皇城过了冬待次年春日开朝再正式赐官授印。你……何苦让甄公子现下就回蓟州上任?"
静善按捺着心头的不悦,在赵构怀中扬起了脸颊,目光越过他硬朗的轮廓,停在那黑亮的眸子里。
"甄公子?你是说甄卿吧。"赵构的语气里,夹杂着让人不安的警告,可眼底里仍流转醉人的温柔,"甄卿胸怀大才,有济民兴国的抱负,早准其挂印上任,又有何不妥?"
"你也知他有安国大才!"静善不甘地回敬道:"为何只赐他蓟州通判的差?"
"甄家世代盘踞蓟州,如此安排,未必不合他心意。"
"甄大人自是愿意,可甄阳本应是兼济天下之人……"
"怎么?"赵构环在她腰上的手臂猛地加了三分力道,剑眉轻蹙,带着危险的气息逼近静善的玉琢般的面颊,"甄卿心中所想,你似是一清二楚?"
静善哑然一笑,低下头摩挲着衣袖的金线锁边。
"我对甄阳有愧,你不是不知。若真为了我的缘故,毁了他的前程,当真心下难安……"
"既知如此,便不要让朕知晓有第二个甄阳了。"
静善失神地回味着这句皇命,半晌,方道: "你从不轻易在我面前以"朕"自称……上一次,还是你下旨封灵和宫的时候。"
"只要能留住你,就算封住整个钱塘又有何妨?"
静善有些无力地靠在他的怀中,精致的下颌抵在他宽阔的肩上,微醺般半合着双眼。
"我毕竟是未出阁的公主,怕是留得住一时,也留不得一世。"
"留不住,便随你而去。"
"做我的陪嫁?"静善笑出了眼泪,"日后的驸马也不知攒了几辈子的功德。"
"陪嫁……"
赵构听着她难得的笑声,禁不住也陪着她像个孩子一样笑了起来。可待笑声落下,却只剩空荡荡的大殿,困着默默相视的二人……
—————————————
清乐殿半开的大门,虚掩着一双男女的身影。前后而行,直往殿外而来。杨秀远远地瞧见,灵巧地转身躲入了丛中,避开了那女子的视线。
"妹妹,这便回吧。"高世荣细长的桃眼敏锐地扫见了那丛后飘飞的裙角,不经意地用身子遮住了甄依的目光,柔声道:"一日冷似一日,真冻着了可不是小事。"
甄依心下讶异,每次都是她亲自相送到门外,本也是做妹妹的礼数,难道今日才知严寒逼人不成?只是嘴上也不好说什么,让了让便依言回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