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上眼睛,似睡非睡,心上的疼痛转变为麻木。
渐渐得,手脚变得冰凉僵硬,但我维持着这个姿势,不想换,也不想动。
“我知道你难受,但大病初愈,药还是要喝。”
这个声音很熟悉,但我不想探究是谁,也不愿意抬头,或者说,自己已经没有了抬头的力气。
“确实是宣亲王救了你,你没看错。”
我微微抬起头,是夏曦莺。
她手里端着药碗,语速平缓。“他不顾所有人的阻拦,不顾与太后作对,救了你。但是,左相府上死而复生的罗玉姑娘,也确实回来了。”
半晌,她道:“当初你被关进去,我就翻墙逃出去,见不到皇上,又巧遇宣亲王,所以他便赶来救你。珉察氏罗玉,当年是受了金诛草的毒。此毒不是无药可解,其实她被暗地里送去了灵山修养,一走就是三年。所有人都认为她死了,宣亲王也是。除了左相,没人知道她还活着。现在大家也才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我笑了笑,嘴角僵硬,弯不出弧度。“我以为,我绝情绝欲心冷如石。其实,我却是娜塔所说的太过迟钝。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了。如果能及时,我一定会离他远远的。”
“你若是想哭,就哭吧。”
“我不想哭,也不会再哭。”
“无论你是什么想法,你要记着,现在你就是锦贵妃,是让太后恨不得杀之而后快的人。”
她将药碗搁置在床边,褐色汤汁反射出我憔悴的面容。
手指一点一点收拢,抓皱了床单。
对啊,我已经不是素锦了,而是锦贵妃。这个结局,让我一点选择的余地都没有。
烛龙殿影,空寂廖廖。
生死何由?
…………
黑夜白昼,纱幔起伏。
当一夜过去之后,第一缕光线投射到眼眸之上。我才恍然发觉,自己就这样呆呆坐了一夜。
脑子里还是一片混沌,分不清,不明晰。
他有他的选择,而我,不得不为了他的选择做出自己的选择。
药碗冰凉,连带着药汁都凉到心底。一口饮下,除了冷意,我居然感觉不到苦涩。无滋无味,食而不知。
挪动自己的双腿,僵麻不堪。
“来人。”
一行五个侍女恭敬有礼排好站定,低垂眉目,一如我刚进宫的样子。
“沐浴,更衣。”
“是。”
浴池以温黄暖玉凿制而成,两处拳头大小的龙头泊泊不断地吞吐出温泉水,热气缭绕了整个屋子,给水晶宫灯上蒙上一层,光线更加幽暗暧昧。
她们熟练地为我宽衣解带,我像是个木偶娃娃一样任由她们摆布。
以前的我最不喜欢别人碰我,哪怕是更衣也不行,更不论是服侍着沐浴了。可是此刻的我,又不是从前的我。
想到这里,不禁暗自嘲笑自己。
踏上入池台阶,温水从膝盖慢慢上升,最后淹到胸口。
玉兰瓣洒满水面,遮掩了一切,暗香袭袭,清甜而又雅致。
等她们都退下,我终于感觉自己支撑不住,脚下放空,跌落在水中。
水力浮浮沉沉,就是漂浮不定的心,跌跌撞撞安置不下。
温水灌入耳朵,鼻孔,从指缝中穿梭流逝着,我沉在水底,想着,如果现在哭了,自己也看不到,感觉不到自己的眼泪。
但是,我没有。
就像之前所想的,眼泪已经流尽了。
作为柳素锦,我该有的和不该有的希望都幻灭了。作为锦贵妃,这,才刚刚开始。
缓缓睁开眼睛,水流充盈而入,酸涩难捱。恍惚间,我好像又看见了他,眉目清晰,唇边若有若无的笑意。然后,画面破碎成星星点点堙灭在水中。
缺少了空气,我不能呼吸,溺水之感铺天盖地席卷过来。
身体幽幽上浮,头顶浮出水面。
水底顺着额前的发丝跌入池子里,卷起轻微涟漪,涟漪波动着瓣打旋,溅出几分甜腻。
脑海里闪过千万种结果,下了千百次决心,在下瞬间化为嘴角一抹凉薄笑意。
柳素锦,已经死在敛狱库了。
“来人。”
“娘娘有何吩咐?”
“为本宫更衣。”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