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萧转过身看着长廊往北的方向,静静的不知在看些什么或者想些什么,黑夜里本也就没什么东西可看,碧月没有说话,亦静静陪在身旁。
须臾,月萧道:“那些家伙,都出宫了?”
“是。”碧月点头,“他们太过不羁,不适合长时间待在宫里,宫外的气息才是他们所熟悉的。”
自古以来,武林中人就与朝廷官员相看两厌,此次恰好是因为他们所侍奉的主子是这个国家的君王而已。否则,这些自由放纵惯了的家伙哪会自动踏进这深沉似海的宫廷?
“那你呢?”
碧月笑道:“属下倒是身在哪里都无所谓。心自由,身便自由,属下效忠了主人,走到哪里都是被束缚的。”
“如此听来,倒像是颇多怨言?”月萧叹了口气,举步在长廊上慢慢走着。
“怨言可没有,毕竟属下被束缚也是自己心甘情愿的,可没人拿刀逼着属下。”遇上那样一个天人般的主人,有几个又不是心甘情愿的?
不知是不是刚才吐得太过虚弱,月萧的嗓音显得很轻:“这些天待在栖凤宫假扮女子,困住了慕容轻,让栖凤宫对外的消息完全隔绝,倒是辛苦你了,萧应该说声谢谢。”
碧月跟随的步伐很稳,距离保持得恰到好处,闻言笑道:“公子客气了,那是属下该做之事,当不得一个‘谢‘字。只是,假扮女子之于属下而言,不是什么难事,这以后的日子却难过了,属下还欠了末主子一年侍女之约没还。待宫里事情基本稳定了,只怕末主子就得要求属下兑现约定了。”
月萧愣了一下,继而淡淡笑道:“是啊,末主子也真是个奇怪的人,有两个如似玉的妙人儿放在眼前她从来不用,却反而更喜男子伺候。”
碧月闻言忽然沉默下来,片刻之后,才又道:“末主子这样的性子,在这宫廷里生存只怕不大合适。”
以往在宫外,视世俗礼仪为虚物尚可视作是一种个性,然而此时毕竟已不同往日。宫里男女之防甚严,甚至除了君主之外,唯有太监可以出入后宫,嫔妃若与除了皇帝之外的男子过从甚密,闲言碎语暂且不说,只怕会招来大祸。
月萧闻言显然怔了一下,脚步不由停了下来,碧月似乎感受到现在他身体的虚弱,静静地将掌心贴上他的后背,缓缓输了些真气入他体内。
待敛息收掌,却听月萧道:“末主子身份不同于一般嫔妃,若勉强她收敛性子,只怕不妥。主人即位,日后充盈后宫,貌美女子只会愈来愈多,即便贵为皇后,暗地里谋划算计的人也不在少数,言行稍有不慎,定会被人抓住把柄。虽说末主子本事大,不是任由别人拿捏之人,但时间久了,总归是于她不利。”
“主人打算立末主子为后?”碧月这句话问出口,不仅自己一怔,把月萧也给问住了。
他们是苍昊身边亲近之人,自然都知道,这些年主人身边从未出现过女子,苏末是唯一并且最特别的一个,在主人心里的分量不轻。他们不知道主人是如何打算,只是立后关乎国本,关乎着国家社稷,江山传承,不是小事。主人心里如何是想,他们不敢乱猜。
然而,月萧却不期然想起前日晚在汾河凤衣楼分舵,自己与墨离在苏末院子里跪了一夜的原因,想起苏末那句恣意狂放的“本姑娘想要这天下如何?”
无疑的,若苏末是男子,或许主人要收复这九国就得多费一番功夫,因为苏末亦会是个站在顶端的最强劲的对手。只是在这男权至上的社会,苏末再强,甚至已经超过大多男子,但她的性别已经决定了她只能成为“后”,而不能成为“帝”。
然而,也是因为她太强,封后便也成了最说不出口的话题。因为,没有人可以想象,冷情强势的苏末,与一干后宫嫔妃争风吃醋,勾心斗角的画面。
他们只能猜测,若真有那么一天,苏末一怒之下,大概会毫不犹豫地把整座皇宫给拆了。
两人此时想到了将要面临的种种问题,皆一时无言。少顷,碧月妖娆一笑,道:“这个问题太过复杂,我等小人物还是少操心为妙……公子心情可平复了些?”
月萧轻轻扯了扯唇角,低声道:“大概无碍了吧,很多事情再难接受,也只是暂时的,只要迈过了心中那道坎,其实也就没什么了。萧终究是不够强大,否则也没那么多牛角尖可钻。”
碧月不欲再多劝,他向来也不是个擅长安慰人的主,于是只道:“公子还是早点回去换了衣服休息吧,主人的事情还是留待日后主人自己拿主意,我们操心的多了,主人反而不会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