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猛地握住他的手,“师兄……”
黎明将至,东方的启明星闪着晶亮的光芒,可,区区星子,怎能驱散黎明前幽深的暗夜?
他眼眸深沉如暗夜,不见一丝情绪,不见一丝光明,“起先,嬷嬷护着我,可薛长荐,薛长荐竟说‘三皇子纡尊降贵,亲至池州赏,可桃开得却是不够艳丽,必得……必得人血染就,才红得好看,不至辜负三皇子千里而来的盛情’……”
我狠下心肠,问:“那他……”
此事搁在他心里十年,酝酿久了,只能酵成一块毒瘤,只有早早拔除,他才能真正展颜舒心!
“只因嬷嬷护着我,薛长荐便当着我的面,将嬷嬷……”他的手蓦地颤抖,低沉的嗓音满是悲凉,“剜眼削耳……五马分尸……那几年,午夜梦回,我时常看到缺了手脚、没了眼耳、浑身鲜血的嬷嬷……”
我微地瑟缩,当年,薛长荐“定南贤王”的雅名遍天下,不想,他竟是个挂着贤德面具的残忍暴虐之徒!
他望着窗棂上斑驳如鬼魅的树影,淡淡道:“……那马鞭,落在身上刺刺得疼,我害怕,一直哭,一直喊,薛绪,薛绪他就站在旁边看……边看边笑,一直笑,一直笑,笑得那样欢畅……”
我紧紧攥住他冰凉的手,“师兄……”
“容儿,池州的桃真真是极好,”他安抚地拍了拍我的背,单薄的笑意如秋风中的残,“漫天满地的红……红得那样刺目……”
他满是伤痕的胸口,仍带着情-欲后薄薄的汗水,我轻柔吻去一滴欲落未落的珠子,喃喃道:“师兄,我不该问的……”
“打我记事,嬷嬷她便陪着我,”他薄唇微勾,苦涩道,“是我的任性,害死了她……这身伤痕,是我该得……”
心仿若沉入了深深的湖底,冰凉的水紧紧地覆着我的心,推不开,挡不掉,“师兄,不怨你,是那薛长荐无道……”
他“嗤”地一笑,冷眸凝霜:“父皇赐薛长荐自尽,委实是便宜了他!还有薛绪,我那时便晓得,父皇饶薛绪性命是养虎为患!大哥……大哥他死得不明不白,与薛绪脱不了干系!”
夜风里,他一头散乱的乌发舞得缭乱,深沉的恨意弥漫了他幽深的眼眸,玄色衣衫微敞,露出因愤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夜幕下,他就如来自地狱的修罗,带着邪肆的美,“此生,我与定南王一家势不两立!”
我一把拢住他的衣襟,急急道:“师兄,你赶紧走吧,薛绪他……”
猛地,他抵住我的唇,凌厉袭上眼眸,“谁?”
只听门外“哐当”一声,似是掀翻了木盆。
我了然一笑,扯开他冰凉的手,扬声道:“死性不改!老妖婆,甭偷听了,去,抬桶水进来!”
门外头果然响起了婆子粗声粗气的声音:“呸!不知羞耻的下贱货!还没过门就勾搭野男人!定南王爷那样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