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过早饭,双成和罗承宗刚出门去山上的果园,胖子妈就来到罗家。桂还在厨房收拾,胖子妈一屁股坐到灶前小板凳上。
“你啥时候回来的?不是回你娘家去了吗?”桂边收拾边问。
“你赶紧收拾吧,收拾完了洗洗手,我有话跟你说。”
“听你说个话还得洗手?你当自己是菩萨呢!有什么话就快说吧,我这收拾完了,还得去帮他们父子俩呢,果园子缺人手。”桂不屑地一笑。
“我可不就是菩萨心肠!别废话,赶紧的吧,让你洗手就洗手,有东西给你看!我先出去了,你快点。”
桂三两下收拾完,真按胖子妈所说洗干净手出来。她一出来,胖子妈就迫不及待地递给她两张照片:“看看,人品怎么样?”
桂接过来细看,两张照片是一个姑娘的,一张全身照,一张半身照。
“看着挺精神的,模样不错,个子好像还挺高,眉眼有点像男孩子,这谁家姑娘啊?”
“介绍给双成做媳妇怎么样?”胖子妈凑到桂耳边问。
桂一下来精神了,又细看了一眼照片:“姑娘倒是挺好,可我们双成这情况,她能乐意吗?”
“这次可不是我多管闲事,是这姑娘自己托我的,人家指名道姓的,就是看上了双成呢!”
“啊?真的吗?她是谁啊?怎么就看上了我家双成呢?”桂挺意外的。
“她是我娘家村里的,我们都叫她春儿,比你们家双成小两岁,说是高中的时候就喜欢双成呢。我把双成的情况也都告诉她了,她说她知道,不嫌弃。”
“她真不嫌弃双成的腿?那她爹妈也能同意?”
“所以说缘分来了挡不住嘛!春儿爹早就不在,她妈也改嫁好多年了,现在完全没来往。春儿自己高中毕业后就在外打工,这次要不是她奶奶去世,她也不会回来。回来后也不知在哪儿听说了双成的事,刚好我回娘家,就托我做媒呢!你说,这不是送上门的姻缘是什么?桂,不是我说啊,双成要是错过了这村,只怕就没这个店了。人春儿可是说了,双成要是愿意,就把这事定下来,她也不再去外面打工,就安心成家过日子。双成要不同意,人家立马就走。”
“这……这好是好,可我不知道双成能不能同意啊。”桂愁眉不展,想到昨晚的一幕,她真没把握双成能同意,“你不也知道,光我们操心有用吗?之前也有一个姑娘说不嫌弃双成的腿,可双成还死活不见人家,逼急了就跟我大发脾气,还摔了一个杯子呢,可气死我了,这么大个人,又不能打。”
“他还惦记着五千吗?桂啊,你们家双成就是个痴情种,可惜爱错了人。我舅舅当年真没看错,五千可不就是天煞星,双成要不是因为她,能变成这样?以他的条件,这附近的好姑娘还不由着他挑?五千命太硬,双成载不住!你就劝他趁早死了这条心吧!”
桂长叹了口气:“我没有劝吗?要说是为五千,他自己亲手断了五千的念想;可要说不是因为五千,他这样谁也不见,又能是因为谁?我这一天天的,看着他揪心啊。”
“能不揪心吗?我看着都揪心!前几天,看到他一个人在你们家那果园子里放风筝,我这心呐,都碎了!村里谁看了不心疼!大家都说五千是祸害呢!”胖子妈犹豫片刻,“桂,有个事胖子死活不让我告诉你们,怕双成知道伤心,可我觉着吧,还是说了好。”
“什么事啊?还有什么能让双成伤心的事。”
“你也知道,胖子现在跟着我娘家兄弟在外跑生意。我这次回娘家,胖子正好跟他舅舅也回来了。他跟我说,听到一些五千的事呢。”
“五千?五千出什么事了吗?”桂一听急了。
“你急什么啊!不是出事,在她是好事。五千啊,马上要结婚了,就是跟上次来过你家、一脸瞧不起人的那个家伙。”
桂怅然若失,明明知道这是必然的结果,她依然难掩失落。
“你听了也别不舒服,五千要不是小时候被人拐卖,原本就是那样的结果。那两家人门当户对,又是几代人的交情,现在不过是回到她自己原来的样子。我听胖子说,五千的那个男人家特别有钱,湖边好几家大酒店都是他们家的。胖子也是想打听那个人,就问他舅舅能不能住到那家的酒店去,让我兄弟给骂了,说他做个小生意赚点小钱,就想跑到那种地方去败家!听听,住都住不起!胖子偷偷去那酒店看,他说那真不是我们乡下人去的地方!他还寻思着兴许能碰到五千呢,结果没碰到五千,倒是听人说,那酒店家的儿子五月就要结婚,他一打听,人家说的那个新娘子就是五千。”
桂心乱如麻,掩饰地起身拿起扫帚扫地:“这是好事啊,五千吃那么多苦,也该享福,他们两家原本从小就给他们定了娃娃亲的。我替五千高兴呢,她这是苦尽甘来。”
“她是苦尽甘来了,双成怎么办?你呀,索性把这事告诉双成,知道五千结婚了,双成肯定会彻底死心,就能好好过自己的日子了。他们俩那是孽缘,早断早好!”
“谁说不是呢,可这心,哪能由得人说断就断呢。”
“不断能怎么样?我看五千就是个能狠下心的人,双成舍不得断,她可不就完全断了?今年过年没再给你打电话寄钱什么的吧?不说双成,她不是认你做干妈了吗?现在还不是把你这干妈也丢到脑后了?你知道吧,别说你家,连庙里师父她都完全没问候一声!真狠心,怪不得是天煞星!我听庙上师父说,她两个师父都很惦记她,正月祈福的时候,第一个就替她请平安符。她可倒好,连电话都没打一个。这丫头,真的不应该,其他人也就算了,师父好歹抚养她长大,要不是庙上师父照顾,她能有今天?过年竟然连个电话都不打,说得过去吗?”
五千一直没有再联系的事,桂心里其实也是耿耿于怀的,但她却不能说出来。一来不敢在双成面前提五千的名字,二来也实在没什么理由要人家惦记,是她自己让五千不要再联系的。
“你别在双成面前说这些。这也不能怪五千,是我让她以后不要再联系的,断就断彻底点吧,大家各自过自己的日子就好。她到底是城里大户人家的女儿,我们也高攀不起。我现在没别的愿望,只希望双成能成个家,安安心心过日子。”
“谁说不是呢!看我扯这么多没用的,这都快半上午了。这相片啊,你留着,回头跟双成好好说说,春儿真不错,人品我敢打保票。人家也上过高中,也在外面见过世面,又没大人反对,自己父母不在,将来还不是你家就是她家啊?最难得的是她喜欢双成不是?哪里找这么合适的?你说呢?”
“我说当然好啊,就怕我说了不算啊。胖子妈,谢谢你啊。我今晚就问他个准信儿。”
胖子妈走后,桂独自端详着春儿的照片,越看越觉得照片中的姑娘顺眼。桂没有去果园,拿着照片来到双成房间。
双成的房间在二楼。因为少了一条腿,桂原本打算把他的房间换到一楼,双成死活不肯,只好依然让他住在原来的房间里。许是当过兵的缘故,双成的房间总是收拾得整整齐齐干干净净,连被子也叠得方方正正。桂在儿子的房间转了转,感慨这房间整洁是整洁,就是不像有女人的小伙子的房间,干净整洁得没有人气儿。她坐到床头,把两张照片放在双成床头柜上,心里盘算着要怎么跟儿子说。
中午,桂要去果园送饭。天气好的时候,父子俩常常就在果园不回去,桂会做好了饭送到山上来。
四月底,果树开正盛,桔园周围点缀着桃红梨白,随轻风送来阵阵的香细细。阳光晴好,虽然只是在果园里转转,除除虫子打打枝,时间长了也热得一身是汗。罗承宗和儿子不到十二点就回到棚子里歇息,双成一坐下就拿起竹子扎风筝。
“歇会儿再扎吧。今年桔子收成应该不错,病虫害也比去年好多了。”罗承宗喝着水,与儿子聊着果园的事。
双成继续灵活地盘扎竹子,头也不抬:“收成好大家都好,果子反而卖不起价钱来。爸,要不我联系一下我战友,看能不能多找一些销路。”
“那当然更好。胖子他舅也是什么生意都做,他爹跟我说过,要是今年果子收得好,他也帮忙销一些。”
“嗯,咱们家这片果园子大,小打小闹的卖不行,得联系大的水果商,整车走,别积住了。”
父子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果园秋后的事,罗承宗不时给儿子递个工具什么的,指点他扎风筝。
“这风筝又是哪家的孩子要的?”自从双成扎风筝给孩子们玩之后,村里的孩子排着队的领风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