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溶回来,确实是为了收拾东西。
但他环视一周,才发现自己没有东西可以带走,无非是一支笔、几本书、几件破布衣服,能学的能记的,都已经留在了他的心中。
满腹经纶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向权势低头。
一阵强烈的不甘涌上周溶的脑海。
看着地上蒙面人的尸体,周溶一撩衣袍,跪在李明寂面前。
“周溶,求郎君相助!”
“大人”是客气的称谓,“郎君”却是以下对上的尊称。周溶咬着牙,一字一顿:“陛下既加试,便是有意改革科举与吏治。周某不甘止步于此,不甘一事无成便离开京城,求郎君助我!”
青年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俊朗的面容无悲无喜,神色如同主宰一切的神明,亦或是浴火重生的恶鬼。
“我的身份,你应该有所猜测,如此,也要求我么?”
周溶想到了自己寒窗苦读的那些岁月,在学堂中、在母亲病床前那些掷地有声的誓言。倘若他所追求的理想便是如此,他将抱憾终生,他真的甘心么?
他反问道:“郎君蛰伏在朝中,又有何图谋?”
周溶起初以为李明寂潜入雍朝,是为了复国。现在却发现他并不在乎这些事,雍朝的官僚机构已经十分腐朽,雍帝又对他十分信任,他有无数次挑起祸端的机会,可他没有这么做。
甚至,他做的那些事,反倒像是在帮助雍帝,将事情引入正轨。
他又是图什么?
李明寂眸色淡漠,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周溶却冷静了下来:“前朝覆灭之际,宦官专权,两党相争,无数苛捐杂税将千千万万的百姓束缚在土地上。太祖揭竿而起,带着民心所向登上皇位,数十年苦心经营,才换来太平盛世。若是朝臣守不住太祖的江山,皇位由谁来做,又有何区别?”
这话已经算得上大逆不道,若被有心人听见,十个九族也不够周溶诛,他显然已经豁出去了。
李明寂终于笑出了声。
“周郎君多虑,在下并无那般远大的抱负。”
他只是想用最残忍、最痛苦的方式,摧毁萧绥多年的经营,让他尝到徒劳一场的滋味。
“周郎君,请起吧。”
没有明确的答案,周溶却已经领会了他的意思。
他深深一拜:“周溶参见主公!”
……
御书房,雍帝仍然在研读这篇策文。
仔细一看,这篇策文亦有许多不足。考生的例证多取自古书,缺乏实际的参政经验,显然平时接触较少。但他懂得从百姓的实际情况入手,虽然朴素,却十分真实。
二十来岁的读书人,能有如此眼界,已经十分不凡。也不知日后做了官,将是何等光景。待明日殿试,他定要好好与这考生谈谈。
“陛下,华羲郡主、嘉懿公主求见。”
“陛下,李明寂求见。”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雍帝诧异地扬起了眉,他身边,何时这般热闹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