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赶紧走吧。”相老夫人咳嗽了一声。
平素子孙和睦的,汤小娘一来,就鸡飞狗跳。
素来不待见她的,可她这么热情的来了,总是不见,又恐相大英心里不舒服。
“老夫人别嫌我话多。”汤小娘拿筷子扒拉着药罐子道:“药的事,可轻可重,容不得一点闪失,二姑娘小心点也是没错的,为了让老夫人放心,让二姑娘放心,这不,我已经让门上的人去请陆太医了,这会子,也该到了。”
果然陆御就来了。
进门见一屋子人神色凝重,还有个婢女伏在地上哭得跟失了双亲一样,陆御便问她:“你叫什么?”
“奴婢连翘。”婢女吸吸鼻子:“陆太医为何问我名字?”
“就是趁你说话的时候观察观察你的舌苔,哭的这样痛,一会儿若是昏厥过去,我也好开药救你。”
婢女突然就闭嘴不哭了。
汤小娘笑着跟陆御打了招呼,又道:“劳烦陆太医跑这一趟,我们家二姑娘一直最信得过你的医术,你来看看,这药罐子里的药,有什么异常。”
陆御翻了翻药渣,又闻了闻。
“怎么样?”
“都是些养身舒胃的药,是我开的。”
“里头可有什么害人的东西?吃了要人命的东西?”
“没有。”
“陆太医可看清楚了?”
“看清楚了。”
“二姑娘听清了吗?”汤小娘洋洋得意:“我的婢女连翘,不过是一片好心,这药罐子里的药,可一点问题都没有。”
“小娘多虑了,我也并不曾怀疑什么。”相遂宁回了一句。
既然陆御来了,不如就再次给相老夫人把脉。
“祖母按时服药,药也都是我煎的,按时按量,可祖母的病情,似乎并无好转。”
陆御重新给相老夫人把了脉,又看了舌苔,他也有些疑惑:“这方子是养人的,老夫人用这个方子,不该……老夫人都是哪里不舒服?”
“乏力,困顿,这两日肚子不安稳,夜里也起了两回。这不,老夫人被折磨的,脸色都变了。”苏嬷嬷给相老夫人捶着腿回道:“虽是用着药,可胃口大不如前了。早晨一碗粥也没吃下,只吃了两勺。”
“都是厨房的饭菜做的不好。回头我让厨房里换着样做,老夫人要硬吃些,身子要紧。”汤小娘附和。
“不必硬吃,反对身体无益。”陆御拿来笔墨纸砚,重开了方子,又换了些药材嘱咐相遂宁:“药量我加了,老夫人肚子不适应该很快调节过来。若不行,你再唤我,我随时就来。”
相遂宁送陆御出府。
自从他做了太医,似乎比以前稳重多了。
玉簪束发,鬓角分明。
他回头的时候,又似乎还是当年的少年模样。
陆御伸出手来,在相遂宁唇角抹了一下。
他的手是温热的,带着他的气息,带着中药的气息,橘皮,白芷,是什么中药的味道呢,相遂宁脑子里突然空白。
“嘴角还沾着灰,熬药辛不辛苦?”陆御问。
相遂宁摇摇头:“我祖母……怎么吃了你的药越来越严重了,前两日还能下床……今日歪在那儿,动一动就喘的厉害。”
“本来不是大毛病,吃了药该好的,只是如今腹泻有些伤身体,年纪大了,夜里又没睡好。我已经换了方子,有你伺候着,想来没有大碍。”
“谢了。”
“若是冲这一句谢了,我便不来了。”
“那你想听什么?”
“我想听的很多,你愿意说吗?”
“那你……是想听什么呢?”
陆御望着她就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整洁的衣领上绣着细碎的纹路,一笑起来,梨窝乍现,深深的梨窝,就像他的眼神那样深,他的眼神深的,像一汪溪泉。
如切如磋,如啄如磨。
“快回去,外面冷。”陆御笑。
“你先走。”
“你要看我走吗?”
相遂宁点点头。
“如果你看着我走,我怎么舍得走呢?”陆御笑得灿烂。
“没正形的。”相遂宁也笑了。
陆御新开的方子,怕相老夫人觉得苦不肯吃,还特意加了足量的甘草。
相遂宁衣不解带伺候在床前,相老夫人的状况却是越来越差,一开始脸色蜡黄,接着脸色就惨白起来,一开始呼吸无力,继而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一日相遂宁不敢回自己房中,只是睡在相老夫人脚头,睡到半夜,相老夫人肚子又开始闹腾,一连上了三四趟厕所,年纪大的人哪里禁得住这样。
相遂宁忙叫人去请陆御。
陆御到时,相老夫人已经瘫软在床头了。
把了脉,陆御又看了看相老夫人的舌苔,一时无话。
相遂宁随他到了长廊处:“有什么难处吗?或者需要用什么贵重的药?”
“你祖母身虚气短,这时候需用上好的人参提气,只是我们府上的人参用完了,青城也未必有这么好的参。”
“如果找不到上好的参会怎么样?”
“你祖母恐怕会……很难熬。”
“我一定会找最好的参给祖母。”
上好的参,哪里是说找就找到的。
相家的参,都是些碎末。
相遂宁在青城里寻了四五家药铺,不是参小,就是根本没有。
买了几支小人参回来熬了,端给相老夫人,竟无一点起色。
病急,等不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