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按例巡查,每日走的便是这条道。”蓝褪倒是沉稳的很。
“原来是小蓝大人。”老鸨举着灯笼照了照蓝褪的脸,确实是蓝褪了,她才后退了一步站住,之前就是因为没有看到脸才上了当,这会儿可得认清了:“是小蓝大人,这回我看清了。小蓝大人可看到贼人了?他骗了我一个贵重东西,如今被他逃跑了,小蓝大人可有看见?小蓝大人能不能帮着抓人?抓住了,我重重有赏的。”
“我们替皇上干活,别的事,我们管不着。恕无能为力。”
蓝褪冷冰冰的,老鸨也不好说什么,一挥手让壮汉继续追,她追了几步,又小跑着回来,总觉得哪里不对劲儿。
是了,别的禁卫军穿的都是黑袍子,蓝褪怎么穿暗红色夹金线束腰袍子?禁卫军巡查,平时都统一服装的吧?
他的衣裳有古怪,先前老鸨就吃了衣裳的亏,于是多了个心眼:“小蓝大人既然当职,怎么衣裳跟他们不一样?”
“你是说我少了外袍?”
“是啊。”
“我的外袍——”蓝褪故意拉长了声音,像是在思考的样子:“您老人家都管到我身上来了吗?”
“不敢……不敢…….”老鸨讪讪的。
禁卫军拔高了佩刀,“嗖”的一声刀又入了鞘。
这声音让老鸨打了个哆嗦,挑着灯笼快步走了。
自然,搜罗到半夜的老鸨等人,什么也没发现。
她又不敢报官,总不能说她勾结二皇子,又不能说她被二皇子骗,也不能说有人假装二皇子来骗她的东西。
这个哑巴亏吃的,老鸨半宿都没睡好,一睡着就梦到那个穿暗桔色袍子的人,一会儿打开车帘,那人是二皇子,一会儿打开车帘,那人又吐着个舌头,半柱香的功夫,她吓了一身汗。
蓝褪亲自送相遂宁回府去。
因为是当职的时间,所以一行禁卫军从皇宫门口走到永安河畔,又从路遇相遂宁的巷子走到相府所处的巷子。
按惯例,相府这一片,禁卫军不常来,这天晚上,禁卫军也没有安排巡查这里。
这样走一遭,不过是为了相遂宁。
其它几位禁卫军自觉在巷子两头立着,拔刀守护,一只苍蝇都不让飞进来。
蓝褪在一棵香樟树下停住脚,见相遂宁还在大口呼吸,他笑了笑,不说话,只是等着她,等相遂宁的气喘匀了,他才小声道:“刚才吓坏你了吧?”
“多谢小蓝大人救命之恩。”
这已经是蓝褪第二次救她了。
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相遂宁懂得这一点,当即屈膝双手交叠:“小蓝大人救我性命,自当回报。”
“上次我救你你还未报呢。”蓝褪轻声道。
相遂宁脸一红。
月光下她脸上的红晕浅浅的,又隔着头盔,蓝褪自然看不清,可蓝褪虽看不清,但心里也是明白的,不想让相遂宁尴尬,便道:“我只是随口说说,并不是奢望你的回报,只是你一个弱小女子,要知道保护自己。”
“好。”
“春楼的那帮人,结交了青城的权贵,盘根错节,不是你能惹的。今儿晚上不论是何原因,没被抓去是你的运气,以后不要以身犯险。”
“好。”
“既然相二姑娘什么都明白,那我就不多说了,天色不早,府上的人也要担心了,相二姑娘赶紧回去吧,我们男人,不便送你进去,相二姑娘保重吧。”
“好。”
蓝褪转身欲走,相遂宁忙叫住他:“蓝……小蓝大人。”
蓝褪停下,月光照在他的脸上,他是那么白净,他整个人都是安静的。
“小蓝大人,你的头盔,还有你的衣裳……”
相遂宁试图去解衣裳,或许是紧张,或许是手生,怎么解都解不开,蓝褪伸出手来,轻轻的放在她胸口,为了避免碰到她的脸,蓝褪的手很轻很轻,可刚挨到衣裳的带子他就把手缩了回来:“你那身暗桔色衣裳太打眼,这黑袍子裹着你,相对安全,这袍子,你穿着回去。”
“谢谢小蓝大人,那我把头盔取下来给小蓝大人。”相遂宁抬手取头盔,头盔又厚又重,刚才扣的太紧,她竟搬动不得,扭来扭去,只是把头盔扭了方向,眼下她什么也看不见了。
有点丢人。
蓝褪没说什么,双手在相遂宁耳朵边一按,又一提,便把头盔取了下来,头盔带起一阵风,弄乱了相遂宁的头发,蓝褪取出刀来,在空中划了一个圈,佩刀便轻轻的落在相遂宁的头上,那刀又凉又滑,竟像一双手似的听话,把相遂宁的头发抚的平平整整。
“回去吧,看不出什么了。”蓝褪叮咛她:“记得把暗桔色的袍子丢了,烧了有味道,埋了最安全。这袍子,如果我没看错,跟二皇子的一样,你最好别穿。”
他竟然什么都知道。
相遂宁似乎被人看透,不好意思再呆下去,福了一福,便赶紧回府去。
蓝褪走向相反的方向,他暗红色的袍子像一团暗色的云,那暗红的颜色,小时候相遂宁在母亲的胭脂盒里见过,母亲失宠以后,不喜欢娇艳,那些粉色,鲜红色,母亲统统都收进了箱子落了灰,只有暗红色经常陪着她,她的钗环多了暗红色,她的衣衫多了暗红色,她的脂粉也是暗红色。
那时候觉得,暗红色真是可怜的颜色,那么不起眼,那么暗淡无光。
可直到今天,相遂宁才发现,暗红色竟也吸引人。
蓝褪暗红色的袍子被夜风掀了袍边,他的袍子轻轻飞扬,那袍子上的金线糅合了月光,变的华贵而端庄,他腰间那刀鞘,竟也相得益彰。
他身形挺拔,佩戴着头盔,更显稳重,这一丝不苟的稳重里,他迈着大步朝巷口去了。
相遂宁站在门前台阶上,默默的看着他的背影。
不敢相信,她自己能平平安安的回来。
真是祖宗保佑,这晚能得遇蓝褪。
似乎是心有灵犀,蓝褪回了头。
她在府门口,他在巷子尽头。
几个禁卫军识趣,默默的背过身去,谁也不偷看。
月光更亮了,相府门口的红灯笼朦朦胧胧的发出一抹红光,相遂宁就站在这一片光影里,局促的握着自己的手。
蓝褪笑了笑,隔着头盔,离的有点远,相遂宁看不清他的表情。
蓝褪想告诉她赶紧回府去,可离的远,周围又安静,若喊一声,岂不是把相遂宁暴露了?他只能做一个禁卫军常用的手势:“回府去,进院。”
相遂宁看不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