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他并非胆小的人，能够以血魔的身份在深渊里求得一个还算舒适的生存环境，已经是十分有能耐的证明了，他平日里随机应变能力很强，偏偏这次遇到的事情太大了，以他的阅历还是无法保持冷静。

“对不起。”

月璎诚恳道歉，这句话传到庞渊耳朵里，几乎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什么，刚才她说了对不起？

仿佛是怕他不够震惊，月璎又重复了一遍：

“对不起，我不该说你丑的，其实你长得还不错，挺可爱的，我很喜欢。”

说完她亲昵地又一次揉了揉他的脑袋，然后表达了自己的关心：

“你是不是生病了，刚才脸色很不好，还发抖，我可以用魔气帮你探查一下吗？你放心，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她向他道歉，还关心他的身体，甚至愿意消耗魔气替他探查状况，而且在此之前很客气地征求他的同意。

庞渊这辈子都没有这么震惊过，感觉今天遇到的所有事情都像是在做梦，如梦似幻，太假了，太不真实了，他是不是出现幻觉了？

很显然不是，他又立马清醒过来，不是因为他在做梦，也不是因为他产生幻觉了。

月璎之所以对他这么好，对他这么客气，完全是因为他顶替了“庞渊”的名头。

这个清晰的认知令他更加难受了，刚刚落下的巨石变成更加沉重的压力碾压而来，几乎要令他窒息。

“我没……”他说。

月璎没有听清，疑惑地凑近：

“嗯？”

“没生病，你看错了。”

“但是你刚才真的很不好受，现在也是，你是不是遇到什么事了？”月璎有些着急，不知道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明明长大后这么张狂自信，小时候却像是一个自闭症儿童，三棍子打不出一个响屁来，愁死她了。

“不是。”

他在心里给自己鼓气，鼓励自己说出事实，心跳随着这个即将到来的重大时刻变得震耳欲聋。

曾经和妖兽厮杀濒临死亡时他都没有这么紧张过。

“我当你默认了，我要探查你的魔灵了。”月璎没了耐心，看他又在颤个不停，真怕他下一秒就七窍流血暴死当场，立马上手去就要探查。

他瞪大眼睛，难得一次大声喊起来：

“我不是庞渊！”

周围寂静了，空气凝滞着，他也没想到自己情急之下就这么干脆地把事情说出来了，干脆两眼一闭等死一般等待着月璎怒火的爆发。

月璎疑惑挑眉，继续做自己的事情，一边引导着魔气温和灌入他的体内，一边好奇道：

“那你是谁？”

想象中的惩罚没有降临，他眨巴眼睛看向她，感受到令他浑身舒畅的力量的进入，紧绷的身体不自觉全部放松下来，浑身像是泡在温泉里一样暖洋洋的，分明理智让他不要放松警惕，身体却不断传递出继续享受不要抵抗的信号。

他闷闷道：

“你认错人了，我不是庞渊。”

既然最艰难的部分已经说出来了，自己现在又完全在月璎的手下，小命好不值钱，只要她想下一秒就能让他断气，或者生不如死，自己的魔灵被掌握在其他人手上的感觉太过奇妙，他甚至能感受到月璎的魔气像是一只温柔的手，不断穿梭在他的身体里，寻找那莫须有的引起他不适的原因。

“怎么会呢，那先前我喊你庞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我认错人了？”

月璎心中有了猜测，她当然笃定面前的红毛小鬼绝对是庞渊没错，他自己却也很笃定自己不是庞渊，也许是因为这个时候他不叫庞渊，庞渊是后来的名字，月璎没有当即告诉他这个误会，抱着看戏的态度想看看他怎么“圆谎”。

真是恶趣味，但是庞渊长大了就不好欺负了，还是小时候好玩。

“……我也没有承认。”他逞强，声音越说越小，又开始解释，“因为你在找的庞渊好像很重要，我……从来没有当过这么重要的角色。”

说白了就是缺乏关注，一直都是食物链底层的角色，人人可以欺负他，他当然不服气，如今有机会当个重要角色，他实在不想错过。

月璎心情复杂：

“那你怎么又主动说出来了？”

“我怕你后来又发现我是骗你的，还不如早点说出来。”

他平日经常说谎，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他的专长，深知每一个谎话都需要更多的谎话来圆的道理，普通的谎话当然不难处理，但是这一次他圆不过来，事情不受他的控制，他恐惧谎话爆炸的瞬间，那种恐惧逼迫他自己戳穿了自己。

“好吧。”

月璎叹了口气，将魔气收了回来，魔气离开身体的瞬间庞渊顿时感到一阵失落，仿佛失去了什么东西，要是他能像刚才一样一直拥有那样旺盛强大的魔气就好了。

“你会杀了我吗？”他问，并不是开玩笑，而是在认真求问。

“不会。”

“那你要怎么处置我？”

“我为什么要处置你？”

“因为我骗你了。”他垂着脑袋，觉得月璎真是太奇怪了，怎么总是问这种浅显的问题，一点都不像高等魔该有的样子。

“你没有骗我，”月璎将他的脑袋重新抬起来，笑吟吟地道，“其实呢，我要找的不是庞渊。”

他嘴巴微张，十分不解，分明是她自己在大家面前说的要找庞渊，怎么现在又说自己找的不是庞渊，难道只是为了戏耍别人才随便说的吗？

“我要找的是你。”

她眼神温柔，口中徐缓说出的话令庞渊惦念了许多年。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