樊宁叹了口气,看着她又说:“他昨天就是想告诉你这些真相,可是,好像你连开口的机会都没有给他,今天就当我是自作主张替他把这些话讲给你了。”
她擦擦眼角的泪,没有说话,转过身打算离开。
樊宁的声音却在这个时候,又再次传来,“就算知道了这些,还是不能再去看他一眼么?就算看在他也为你付出过,哪怕只是一点点的份上,也不能继续照顾他直到痊愈了是么?”
她的脚步滞在那里,“这个时候,樊先生应该去把欣欣接来。”
“你明知道,他想看到的人是你。”
“抱歉,我不能,就算怀着愧疚的心理,也请你想其他的办法吧。”她抿着唇,说完这一句,几乎是头也不回的就跑下楼去。
“愧疚?”樊宁追了上来,“既然感到愧疚,就算是骗他的,也不能去看一看么?至少,也能给他一点安慰,我真的从来没有看到过,他受这么重的伤。”
骆玉钏仍旧不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又加快了几分。
樊宁有些急了,大步走到前方,拦住了她的去路,“你别看像我们这样的人,无论什么时候都雄霸一方的样子,可是,只有我们自己心里清楚,在受伤之后,一个人孤独无助的时候,心里的不安真的比一般人还要强烈,这种就好像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骆玉钏听他这么说着,不禁笑了起来。
樊宁皱起眉头,“我说的都是真的,为什么你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
骆玉钏此时却不想妥协,不是不愿意,而是,有太多的羁绊和现实阻拦了。
樊宁见她固执,又说:“或者,就算看在他帮你要回孩子的份上,阿玉,真的不要这么绝情,你也知道自己误会他了不是么?况且,你昨天的话真的让他很受伤,难道这样了,你还是一步都不愿意退让么?”
骆玉钏却还是摇着头,“我就算随你去了也只是为了安慰他,这不是自欺欺人么?那这样又有什么意思,我知道你是为了他好,但是还是让他自己勇敢的挺过去吧,否则,就算他的腿恢复了,也怕会伤得更深,樊先生,你就不要在为难我了。”
一口气说完,骆玉钏头也不回的向门外跑去。
“哎,等等……”樊宁又在身后叫着。
骆玉钏应声停下,樊宁以为有戏,却不知,骆玉钏接下来说的话,彻底让他心灰意冷。
她说:“还有,我会尽快来把孩子接走的,劳烦樊先生替我谢谢他,还是让我们就这样下去吧,生活平静了,一切都看淡了,随着我们慢慢的变老,那些记忆也会再次沉淀,这样也没有什么不好……不过,今天我还是要谢谢你。”话音刚落,她便头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喂……”樊宁看着她跑远的背影,气得一脚踢在旁边的墙上,“靠!谁要你谢了,谢我有屁用啊,又不是谢了我,他就能好起来!”
心里虽然这样想着,但最后他还是只能无奈的叹了口气,也许骆玉钏说的是对的,他这样就是自欺欺人,就算现在骗了他,迟早有一天她还是会离开的,让他自己挺过去,就算过程会很煎熬,但至少,以后就不会痛了。
可是回过头来想,他实在不忍心再看到云景笙一个人,把自己锁在病房里不吃药不打针,一个人靠在那里一动不动,一句话不说的样子了。
虽然心里明白,就算现在没有骆玉钏,慢慢的他也能自己走出来,可是,心里就是觉得他们之间不该就到这里,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
有些时候,女生果然还是比较理智。
手里紧紧的攥着孩子的户口薄,孩子的名字依着她的姓氏,这是她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突然觉得很安慰,好像今天,这件事是唯一能让她感到开心的事了。
可是为什么,就算是这样,胸口还是觉得闷闷的……
离城的夏末骄阳似火,早晨的太阳就能把树枝晒得卷缩起来,她一个人走在宽阔的街道上,脸上的郁结更是给这闷热的天气,增添了一分烦躁。
突然间想起来,他还给自己的红豆,现在还安静的躺在她的口袋里。
他说,我对多拉说,我会一辈子都守护在你身边,就算我死了,我的命劫,也在里面……
一股莫名的酸楚突然间就涌上心头,她把手放进兜里,紧紧的握着那颗红豆,抿着唇快步往前走。
*
屋里的光线很暗,甚至只有窗外的月光勉强支撑着,云景笙漠然的靠在床上,好像从上午开始,他就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没有变过。
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每当他拿不定主意的时候,就是喜欢把自己关在这样黑暗封闭的环境里,独自一个人理清楚一些思绪,
没错,他需要思考,需要作出一个决定。
房间里,除了他微弱的呼吸声,在没有其他声响了,他没有开灯,暗黑的一片,看起来空旷寂寥。
刚刚进入暮色的医院,走廊上却热闹得很,衬着这个房间越发冷清。
“阿景,可不可以先让我学会照顾你,然后再爱上你?”
刚结婚的时候,她总是喜欢端着煮好的茶,来到书房里,一边说着一边趁他不注意,偷亲他的唇角,然后调皮的笑着跑开。
那时的她的确抗压能力超强,即便自己每次都给她黑脸,她还是无所畏惧的一次又一次的,耍着她的小聪明。
不知道为什么,一向对任何事都追求精益求精的自己,却对她这样的恶作剧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即便她搅乱了自己整晚的计划,还是不愿意对她发火。
或许从那个时候开始,他们之间就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只是自己从来不敢承认。
她说一个人在家过周末很无聊,他特意安排了年纪相符的钢琴老师到家里,一边教她学习钢琴,一边陪她过周末。
晚上他们依偎在一起看书的时候,一个电话打来,他犹豫着要不要走,她说:“去吧,我一个人也可以的。”
曾几何时,每一个加班的日子,每一次出差的日子,有哪天不是在牵挂中度过?
为什么自己到了现在才敢承认?可是现在承认又有什么用呢?
骆玉钏只身来到医院的时候,值班的护工都吓了一跳,“骆小姐,你怎么回来?”
骆玉钏没有回答,而是看了看走廊尽头的房间,“他这几天休息得好么?”
护工跟着她的视线看了看,摇着头说:“不太好,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休息,每次进去好像都保持着一样的姿势,很少见他走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