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得知了消息,从家里匆匆忙忙赶来,看到了在走廊上输血的林亦彤。
“亦彤,”他脸色苍白地走过去,蹲下来,看着她,“斯然呢?他去了哪儿?”
林亦彤睁开眼睛,虚弱的小脸没有神采,只把另一只没在输血的小手翻过,不知道是谁给了她一只有卫星定位功能的手机,上面曲折的图线和红点显示着霍斯然的位置,她被迫乖乖留在这里处理伤口,输血,看着他的路线,睡着了。
“好,那就好……”陆青接着看到了她的伤口,用纱布缠得紧紧的,一下子气血都凝噎在喉咙处。“这是……”
“我自己割的。”她泛白的唇瓣轻轻吐出几个字。
陆青蹙眉。
“是云裳,”她苍白的小脸透出几分恨意,那种恨陆青没有见过,像是冻到骨子里的寒气,蒙在她脸上一般,“她勾结了f国残余的那些人,用孩子诱我出去,引来斯然……还有也是她开车撞伤的斯然,是她……”
陆青看出她神智因为太恨而有些恍惚,如果有刀,她一定会拿着去直接杀了云裳。
“好我知道了,我知道了,彤彤……”陆青转移着她的注意力,笑着抚上她的肩膀,接着回头看向守在她身边的战士,那战士没受伤,但脸上也是血痕道道,还蒙着黑灰,说:“找那个女人吗?我们扣下了,准备送到上面跟那个芮恩一起枪决。”
陆青冷笑了一下,只觉得这个枪决已经解决不了问题了,云裳的下场就算上面同意,霍斯然跟彤彤都不会同意的。
“情绪激动对你伤口愈合不利,我在这儿陪着你,想想别的事,”陆青努力也压下自己心头的恨,软声对她说,很友情地握住她因失血过多而冰凉的手腕,“我猜猜,因为你是外科医师,所以知道怎么割会只流血不丧命,是不是?”
偏巧了,他猜得对。
这么久以来,那纤小的人儿第一次露出一抹苍白的浅笑,点了点头。
多数割腕自尽的人都死不了,因为她们不是真的想死所以割得不够深,动脉埋在略下面的位置,有胆的人割破了,才会很快死。
“你很勇敢,也很聪明。”陆青笑着,柔声夸奖她。
她的笑容却渐渐隐匿起来,眼角泛起晶莹的水雾,哑声说:“陆师长,我不想他死。”
陆青喉头一哽,点点头:“我知道。”
“你不知道,”眸子透过模糊不清的水雾散发着最真挚的目光,她轻声说,“我曾以为我恨他,恨到觉得他要跟我受一样的伤,一样痛,才算公平,可等他真正伤到了,我才知道不舍,我不舍得他受伤。”
他痛一点,她都会觉得心疼。
陆青握着她的手,笑着跟她解释:“那你又怎么知道,斯然没有为你的伤,感觉痛过呢?你们都一样,把伤害给了,才知道不舍。不同的只是你的伤已经造成,他除了心疼,别无他法,就像现在的你一样。”
她低头,滚烫的眼泪掉下来。
她觉得他们就像两只刺猬。他刺伤过她,所以她选择背对,一直让他对着锋利尖锐的刺,也鲜血淋漓,直到有一天他们腹背受敌,他选择抱住她,她才对着他的那些伤口,潸然泪下。
“斯然在那些年,不懂人情世故,不懂女人心思,不知道他选择回报云裳是对你无形的伤害,是他的错;就像你当年,不知婚姻和丈夫的意义,以正义为名保护顾景笙,引得他妒忌成狂一样,彤彤,你们都
曾无知,都曾不懂事,现在,够了。”
“别再让那些人、那些事,横在你们中间,也别怪他曾经犯蠢,你曾经被骗——因为你们能学会的唯一能让自己变聪明的一件事,就是相信彼此,深爱彼此。你们才会无所畏惧,披荆斩棘。”
许久,输完的一袋血让她稍微恢复了一点精神力气,再看显示屏,似乎这么快的时间已经快抵达那个虽不起眼但却医术超群的小国了,她在心里兀自相信这,他一定一定,会平安归来。
“陆师长。”她轻声叫。
“嗯?”
“你要准备好贺礼,等他回来呀。”她含着泪,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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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
天空中滑翔过一架气势恢宏的飞机,沿着京都机场的轨道,慢慢飞行而下。
彼时的京都已进入寒冬,临近年关。
中央军区总院开始变得很忙很忙,到处是意外事故,连农民进城采买都能撞个两下,到了医院纷纷认错道歉,表示下次一定注意。当然,也有到了年关小两口闹别扭,你喝药我上吊的,夫妻俩其中一个被救活后在一起抱头痛哭。
有垂垂暮年的老人,在这个年关挺不过去寿终正寝;
也有隔着一段露天走廊的妇产科,天天都有新生儿响亮的啼哭声,声声冒出……
但仿佛一切都孕育着希望,林亦彤每天跳脚忙碌,穿梭于生死之间,看人情事故喜怒伦常,似是在等待什么结果。
等待着它从崭新的泥土里,破土而出。
………………
“林医师,给你颗,”小楼蹦蹦跳跳地过来,凑到她耳边说,“虽然不是什么好,凑合凑合吃吃吧,妇产科那个助产师小王姑娘送来的,她嫁的男人家在农村,说去他们老家办事的时候公婆不想买太贵的招待,她也就嫁鸡随鸡了,不过水果味的还挺好吃的,你尝尝。”
林亦彤捧着热水杯,最近略有感冒迹象,于是热水一杯一杯地灌。
“什么牌子的啊?”她接过来,不吃,却看起了牌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