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心碎了
门开了,他却并没有进去,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眼睛透过黑暗看向躺在床※上的苏末离。
其实屋里太暗,他根本看不清苏末离的模样,可是他光是静静地站在那,听着她那轻微的呼吸声,他便说不出的满足与幸福。
就这样站在门口,良久,他才轻叹一声,轻轻地阖上了门。
在门完全关闭上的那一瞬间,他的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方伯说得对,过去的已经过去了。
过去再遗憾再痛苦,都没有办法让一切重回起点了。
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尽管或许某一天苏末离会记起过去的一切,或许会不可避免地受到伤害,但是至少现在,他不能再亲手伤害她了......
连哲予踏着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下了楼。
此时此刻,佣人们都早已睡下了,屋子里寂然一片。
他没有开灯,就这样摸着黑下了楼。
走着走着,他突然觉得自己就如一个孤魂野鬼一般......
要与过去诀别,到底还是伤心的。
尽管内心一再地提醒他,地下室里的苏末离与楼上的苏末离其实就是同一人,可是一想到他要亲手将过去的苏末离埋葬,他就心痛如刀割,几年前抱着苏末离那冷冰冰的身体时想要一起随她去的冲动竟然又如此强烈地在他胸口汹涌撞击......
连哲予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推开那道隐秘的门,透过地道墙壁上微弱的灯光一步一步地走下去的。
当他就这样茫茫然迷迷糊糊地来到地下大厅时,冰床※上仍然栩栩如生的苏末离一下子就灼痛了他的眼睛,刺醒了他混沌模糊的意识。
末离!末离!
他的末离!
他亲手一点一点推向死亡之地的末离!
这一次,他真的要把她送走,让她长眠于地上了吗?
泪,就这样突如其来地汹涌而出。
可因为地下室那寒冷的境况,让一流出眼眶就冰冷的眼泪不能畅快地流下。
眼泪越积越多,慢慢地蜿蜒于整张脸,就像有无数冰冷的毒蛇在他的脸上吐着血红的长信肆意爬行。
它们叫嚣着,似乎要将他脸上的肉啃噬干净,更要爬进他的口腔,顺着咽喉而下,将他的心脏也吞噬得颗粒不留......
是的。如果末离走了,他又还能剩下什么?
可是,她若不走,她的灵魂是否又在以另一种方法被他残酷地囚禁呢?
她愿意被他以这种方式强硬地挽留下来吗?
而他放不下过去的末离,那么对现在的末离又是否公平呢?
一时之间,连哲予痛苦纠结,只觉得一颗心被过去的苏末离和现在的苏末离紧紧地握紧,根本无法呼吸。
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竟然会被逼在明明是同一个人的过去与现在的苏末离之间选择。
他更没有想到过,无论是过去的苏末离,还是现在的苏末离,他都没办法割舍。
他曾经简单地以为,只要苏末离重生了,他便可以有了救赎自己和过去的机会。
可是直到现在,他才发现,其实过去的苏末离与现在的苏末离,虽然相貌一模一样,虽然也可能有着同样的记忆,虽然她们都不由自主地爱上了他,可实际上,她们还是两个不同的人。
而他,卑鄙无耻地同时深深地爱着她们俩个!
无论舍弃哪一个,都让他生不如死......
连哲予缓缓地走到苏末离身边,伸手轻抚她那因天气寒冷而微微有些泛白的发丝,忧伤地低语,“末离,你告诉我吧!接下来,我到底该怎么做?我真的不知道。我知道以这种方式强留你,很变、态很残忍,我知道我该放手让你好好地离开,可是道理我都懂,却无法做到......你说句话吧!你来替我作决定吧!你说什么,我都会听的!真的!告诉我答案!我会听你的话......”
他越说越伤心,越说越痛苦,泪珠如断线的珠琏一般纷纷砸了下来,落在苏末离冰冷似铁的脸上,再缓缓散开,最后形成一道一道的泪痕,就仿佛从她眼中流下的泪水一般,让连哲予看了,更是伤心得无以复加。
“末离,你舍不得是不是?你不想离开我是不是?即便我这样伤害你,你也不想离开我是不是?”连哲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爬到冰床之上,伸手紧紧地抱住了苏末离的身体,痴痴地看着她的脸喃喃低语。
冰床是由一块巨冰制成了,冰冷浸骨。
冰床的四周也都堆满了大大小小四四方方的冰石,整个地下室冰冷得呵口气就会凝结成霜。
苏末离整个身体冰冷坚硬似铁,可是连哲予却仿佛对这种冰冷完全没有感觉。
他将脸紧紧地贴在苏末离的脸上,双手更紧紧地抱住了她的腰,两人的身体贴得那么紧,紧得连一点缝隙都不曾有。
他喃喃地说:“末离,你已经很久很久没跟我说过一句话了。现在,求求你了,跟我说句话吧!哪怕一个字也行啊!告诉我,我到底该怎么办?只要你说,我便一一照办好不好?这一次,我说的是真心话,绝对没有半句谎言,你就再像从前一样傻傻地信我一次好不好?”
苏末离仍然一动不动,不曾给他半点反应。
连哲予便继续低低地说了下去,说起了他第一次见到她时的一见钟情,说起当她毁坏母亲的名誉逼得他们走投无路的绝望、悲哀与愤怒,说起他为了报复她的蔑视而过着受尽凌辱与委屈的寄人篱下的日子,说起他残忍地在她生日之夜夺去她处、子之身的畅快与痛苦的并存,说起他如何处心积虑地让她品尝到爱情,然后又狠心地将她的爱人从她怀里夺走的种种,说起再次不知不觉爱上她的日子,说起他们那个来不及来到这个世界上看上他们一眼的孩子,说起那次庄园的决别,还有当他抱着她冰冷的身体回来的过程......
往事幕幕,走马灯似地从眼前一晃而过,历历在目,仿佛就发生在眼下,清晰而残忍......
“对不起。都是我的错。是我造成了今天这样的乱局,是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她......我爱着你们,没办法割舍,我曾经对你发誓,这辈子不论你生死,只有你一个。可是我也对她说过,从此以后,我的心里只有她!我轻易地许下了诺言,却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做到......末离,无论我怎么做,都意味着会伤害会背叛你们其中的一个人是么?我......到底该怎么办?”连哲予痛苦煎熬万分,泪水越发地汹涌而出。
“哲予......”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自阶梯口传来,紧接着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出现在他的面前。
“末离......”连哲予慌乱地睁开了眼睛,想起身,可却发现不知何时凝固成冰的泪水将自己的脸与苏末离的脸紧紧相贴。
他不能用蛮力扯,那会扯掉一大块皮肉的。
他倒无所谓,可他害怕苏末离脸上的皮肉会被扯下来。
这辈子,他已经做了太多太多对不起她的事情来了,他不能再伤害她了!
绝对不能!
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不能!
他只能一动不动地继续躺在那里,无力地看着隐藏在阴影里让他看不真切神情的苏末离,心惊胆战地说:“末离,你什么时候来的?你听到了什么?”
苏末离苦涩地一笑,哽咽着说:“该我听到的,我都听到了。”
连哲予伸手在空中无力地抓了两下,有些慌乱地说:“事情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苏末离摇了摇头,举手阻止了他说话,“不!你不要解释。你只管好好地听我说!我,一直都知道你深深地爱着姐姐。我不知道你们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姐姐为什么会冷冰冰地躺在这里,但是我知道,她的离去,给了你巨大的打击,因为她,你心力交瘁,一夜白头。你们这种爱,我羡慕、嫉妒,因为我知道可能我用上一辈子的时间都无法超越,可是就算是这样,我也愿意爱着你,我不求你像爱着姐姐那样爱着我,我只要你的心里也可以让我占一席之地就行了。这样,可以么?”
“末离,对不起。我不该这样对你!你本该得到我全部的毫无保留的爱!我......”连哲予又痛又愧,痛苦得连话都说不下去了,可眼睛里的泪水却一直流一直流,泪水将他与毫无生气的苏末离却越连越紧。
苏末离流着泪又跨前了一步,向他伸出了手,满是泪痕的脸勉强挤出一抹脆弱的笑意,温柔地说:“哲予,我说话算话。我不会干涉你的。不会霸道地让你只爱着我一个人的。过去我说的话,你就当作一阵风吧!现在我说的话才是我最真最真的真心话!你可以像从前一样爱着姐姐,更可以时不时地下来陪陪她。我不会吃醋的。真的不会吃醋的。可是,你现在起来吧!那冰床太冷,你会冻伤你自己的!姐姐那么爱你,一定也不忍心看到你这样折磨自己。所以,就算为了她,请来吧!向我走过来吧!来抱抱我!让我的身体给你一点温暖,好不好?”
苏末离的这番话说得委屈求全,楚楚可怜,却越发地让连哲予痛彻心扉。
他再也不忍心看到她如此可怜了,于是低低地说:“好。你等着我。”
他一边说一边就用力地动了一下,可是仅仅就是这一下,他就感觉到脸上传来撕裂般的痛楚,他的耳朵更听到一阵阵可怕的冰块碎裂的声音。
他心一惊,就不敢再动了,只好无可奈何地对苏末离说:“末离,现在我还不能动,你帮我去叫管家来好吗?”
他需要管家帮忙,得带点热火来浇在他的脸上,让他与苏末离脸上的冰块融化,只有这样,他才能保证不能苏末离的脸毁掉。
苏末离却低了头,踉跄地后退了几步,轻轻地说:“你不信任我是不是?你不愿意离开她是不是?既然如此,我不打扰你们了!你们慢慢地相亲相爱吧!”
苏末离颤着声音痛苦地说完这几句话后,便转身飞也似地跑了。
连哲予惊骇无比,放声大叫:“末离!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回来!听我解释!”
已经上到一半的苏末离听了,身形一顿,就缓缓地停下了脚步,虚弱地靠在了冰冷彻骨的墙壁上,绝望的心里却又因为他的那番话而重新又燃起了点点希望之火。
她想,她就在原地等等。
如果他真的在乎她的话,他就会不顾一切地追上来。
到时候,她不会计较他方才的迟疑的。
她一直都知道他对姐姐的感情有多深,从前她觉得自己不可以让他的心里同时爱着她和姐姐两个人,可是现在她顾不上那么多了,计较不了那么多了。
只要他现在回到她身边,她不会计较他的过去,不会计较他的心里到底有多少位置留给姐姐,她只要能够陪在他身边,在他心里占据一丁点一丁点的位置,哪怕小得就只有小指甲盖那么一点点地方呢?
苏末离禀息静气地满怀希望地等候着,可是随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她那颗在短短时间内就几起几落几热几冷的心彻底坠入了谷底,彻底冷冰了。
她苦涩而嘲讽地一笑,喃喃自语地说:“苏末离,你真傻!你还真的以为你能斗得过姐姐么?你还以为他的心里真的能够为你留下容身之地么?”
苏末离绝望至极,最后转头看了一眼那已经远如豆苗的大厅,然后才又拖着沉重而疲累的脚步艰难而缓慢地一个阶梯一个阶梯地往上爬去。
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好不容易推开门回到了与一开始并无二样的温暖如春的大厅。
突然间的温暖让她生生地打了几个寒噤,禁不住哆哆嗦嗦地抱紧了自己的双臂。
这时,正巧方伯刚从厨房里走出来,他刚才把细心拟好的早餐食谱交给厨娘,让厨娘按着单子做好。
没想到一出来,就看到苏末离脸色苍白,浑身发抖地抱着双臂站在地道门口之处,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让他看得胆战心惊。
方伯急忙一个箭步冲到了她面前,忐忑不安地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他试着伸出手去搀扶她,可是她却像躲避瘟疫一般地闪身躲开了他,将身子紧紧地蜷缩在了壁炉之旁,仿佛他是什么可怕的牛鬼蛇神,来生生地擒了她的性命去了一般。
“小姐,是我,你别害怕。我是方伯,我不会伤害你的。告诉我,你看到了什么?”方伯小心翼翼地试探着。
苏末离这才缓缓地抬起头来,瞪着一双茫茫然的眼睛盯着方伯看了许久许久,仿佛要确定什么似的。
方伯不敢说话了,只是竭力慈祥地对她笑着,只盼望她混沌的意识可以慢慢清明,认出自己来。
仿佛过了足足有一个世纪之久,苏末离才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嘴巴张了张,声音沙哑,断断续续地说:“连哲予在下面。你去把他劝上来吧!他在那呆的时间太久了,我担心他会出事!”
“什么?!”方伯一听,顾不得多说,立即转身就‘咚咚咚’地往地道里冲了进去。
看着迅速消失的方伯,苏末离苦涩地笑了笑,转身慢慢地爬上了楼。
回到卧室,她一眼看到卧室中央还摆放着昨天晚上拿回来,还未来得及拆开的行李箱,心里越发地又酸又涩。
看来,她不用费神收拾了,提起它就可以直接走了。
她认输了!真的认输了!
既然她的委屈求全,都无法让连哲予从姐姐的身边离开,那么她就自觉点吧!
本来离开的人就应该是她,她才是他和姐姐之间的第三者。
连哲予关心她宠她爱护她,或许有爱,或许没有,仅仅只是爱屋及乌而已。
不过现在都无关紧要了。
她不想再去费神去想了,因为现在头已经※痛得像要炸开一般。
再想下去,她会疯的!会疯的!
苏末离强打起精神,快步地走到行李箱前,提在了手里,然后最后看了几眼卧室里熟悉而亲切的一切,便毅然决然地提着行李箱匆匆地走出了房间。
下楼的时候,她看到楼下乱成了一锅粥,人们四下奔跑着,忙碌异常。
苏末离忧伤地想,这些人忙成这样,只怕是因为连哲予现在已经被冻伤了吧?
想到连哲予可能会冻得像姐姐的尸体那样冰冷坚硬,苏末离就情不自禁地提着行李箱向地道口走了几步,可是最后的一丝理智却让她最终生生地停了下来。
她苦涩地笑了一声,心想他冻伤了,也不会有太多问题的。
他身边还有很多很多人关心。
而自己,却真真正正地成了孤家寡人一个了。
她没有父母,没有兄弟姐妹,她就像凭空出现在这个世界上的孤魂野鬼一般,无处是她的栖身之地。
苏末离愣愣地站在那里呆了一会儿,最后毅然决然地转身走出了大厅。
在她走出去的整个过程中,碰到不少慌张的佣人,可是他们没有注意到她的失魂落魄,没有注意到她手中紧紧提着的行李箱,更没有人舍得停下来关切地问候一声。
苏末离寂寞地行走在下山的石阶之上,苦涩地想,原来离开了连哲予,她什么都不是......
此时此刻,管家正令人源源不断地输送热水下来,可是因为地下极寒,连哲予又担心过烫的沸水会将苏末离的脸烫坏,便只肯让管家用温热的水一点一点浇在他与苏末离之间的坚冰上。
这样一来,无形就行成了一定的难度。
往往热水一浇上去,不过十来秒,便迅速地结成了冰,结果导致冰块不仅没有被融化,反而越积越厚了。
方伯急得直搓手,担心地看着连哲予越变越白的脸不安地说:“这样下去,可不行!得另外想办法才行!”
连哲予的嘴巴此时已经有些僵硬了,可他努力地吐出了一句简单的话,“去拿锉子来砸开吧!”
“啊?!可是那很容易伤到人!”方伯迟疑不决。
“我知道。只要努力不伤到末离就行,我怎么都无所谓。”连哲予坚定地说。
“看来只有这样了。”方伯无奈至极地急忙令人取来了锉子与铁锤,然后亲自动手,一点一点地凿着。
当然,他凿的时候,是依着连哲予的吩咐,尽可能地贴着连哲予这边的脸小心翼翼地往下凿的。
每当一次锤打开始,连哲予便觉得自己的肌肤传来一阵钻心般的疼痛,还挟带着一股电麻的感觉。
此时此刻,他的心里已经顾不上哭着离开的苏末离了,因为现在,他只担心会伤害眼前那脸色苍白冰冷僵硬的苏末离。
尽管他知道苏末离此时此刻根本就无知无觉,可是他却仍然担心着她会疼,更担心方伯会不小心伤到她。
于是他像个老太婆一样,絮絮叨叨地不停地提醒着方伯小心再小心。
方伯只觉得自己如履薄冰,每一下敲打都尽可能小心翼翼。
他知道,如果自己稍有差错,伤到了苏末离的脸的话,那么连哲予一定伤心得跟他拼命的。
费了好大一会功夫,足足近二十分钟的样子,方伯终于成功地将连哲予与苏末离分开了,虽然因为不小心锉刀不小心划伤了连哲予的脸,但所幸的是只是轻轻的划伤,并无大碍。
而最为重要的是,苏末离毫发未损。
方伯一边帮着连哲予坐了起来,一边急忙令几个孔武有力的男子上前把全身已经冷得僵硬,根本连手脚都不能自主地抬起放下的连哲予抬着送回屋子里去。
楼上卧室里,早就有医生护士等候着了,连哲予一躺在床※上,他们立即围了上来,便做着各种急救措施。
一个多小时后,连哲予的全身上下都绑上了绷带。
他的身体已经属于中度冻伤了。
医生勒令他必须卧床休息至少一星期。
连哲予此时的手脚仍然不能自由活动,但他说话却利索多了。
他焦急地招来方伯,问道:“小姐呢?怎么我始终都没有看到她?”
方伯一听,这才意识到不对劲,急忙招呼人去寻找。
不过一会儿,佣人回来报告,整个末离山庄都找遍了,并没有找到苏末离的影子。
而且行李箱不见了,看样子苏末离似乎离家出走了。
连哲予听了,心如死灰,无力地闭上了眼睛,低低地说:“我到底还是伤害了她......”
方伯焦急地说:“我马上令人去找她。”
连哲予没有说话,只是一颗晶莹的泪珠悄悄地从眼角滚落而下,滑进嘴里,又苦又涩。
那样的情景看得方伯莫名的心碎,低叹一声,自转身匆匆走出了卧室,替连哲予吩咐下去,让人去机场车站,还有码头四下搜寻苏末离。
如果看到她,便立即不由分说地将她带回来再说。
他想,或许是到了揭开真※相的时候了。
当苏末离知道真※相后,或许会讨厌她自己是克隆人,或许会痛恨连哲予曾经的冷漠与无情,但不管怎么样,是聚是散,这个时候都应该有个决定。
再拖下去,连哲予会完全毁了的!
与此同时,方伯还急忙打电话给了华薄义,请求他也帮忙寻找苏末离。
华薄义听了,为连哲予担心与焦急着,对手下下了四下搜寻苏末离的消息后,便匆匆地往末离山庄赶。
两大山庄,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意外事故再度忙乱紧张起来,打破了几年来的平静。
而这时的苏末离就低着头坐在机场候机厅里。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
她知道自己应该振作起来,回到学校,好好读书,好好恋爱,活得精彩绝仑给连哲予看,那才是她能够给连哲予的最好打击。
可是,一想到回去之后就要听到那些将连哲予视为偶像的同学们,不停地在她耳边提起那个令她伤心的名字,她就没有勇气回去。
老人家的房子也不能去了。
老人的房子留给了她,她却又将房子转赠给了老人的前妻,她觉得那才是老人的心愿,那样做才有价值。
当时,她是很开心自己这样做的。
可是现在,她却有些后悔了。
那个地方,她本来可以暂时躲藏的,既安全,而连哲予又找不到。
但是,现在她已经回不去了。
万般无奈之下,她只好任意地买了一张机票,目的地是瑞典的某个城市。
她不知道她为什么要去那,只是看了一本旅游小册子,觉得莫名的眼熟和亲切,她便买了去那的机票。
这时,广播里传来提示旅客登机的声音,正是她要乘坐的那个航班。
她便失魂落魄地站了起来,挤入了人群中。
没多久,她便坐在了飞机之上,无力地靠在机窗前,静静地看着那烟波浩渺的云海一动不动,眼睛却悄悄地湿※润了。
昨天凌晨,她也是坐着机窗前看着云海,满心幸福甜蜜而又满足地听着连哲予性※感、低沉而又幽默的声音从背后传来。
现在的她,却孤零零地一个人坐在这里,带着满身的疲惫与刻骨的伤痕,是如此的无助与凄凉。
当时的她,怎么都没有想到,幸福是如此的短暂而仓促,甚至快得连她回味的时间都不曾有,就在转眼之间悄悄地流逝了。
连哲予!连哲予!
你为什么如此冷漠如此残忍?
你竟然宁愿守着一个死去多年的女人,也不肯上前将我温暖的身体轻拥入怀!
当时她卑微地祈求他来到她身边抱抱她,而他却无动于衷的画面再次浮现于面前,苏末离心如刀割,无力地闭上了眼睛。
早就盈满于眼眶中的热泪顺着眼角源源不断地流下,很快便濡※湿※了她整张脸。
她知道自己很失态,知道自己应该赶紧举手擦拭干净眼泪,可是却发现她现在就连动一动手的力气都没有了。
连哲予不仅带走了她的爱情,她的尊严,她的灵魂,更将她全身上下的力气都抽走了......
“小姐,你怎么了?不舒服吗?”一个男人刚在她身边坐下,便发现了她的不对劲,急忙伸手轻轻地推了推她。
“别碰我!”苏末离如刺猬一般动了一下※身体,将男人的手自肩膀上用力抖落,眼神如火,愤怒地瞪着男人。
男人很有些尴尬,急忙举起双手以示自己的歉意。
苏末离懒得再理会他,举手狠狠地抹去了脸上的泪水,然后戴上了眼罩。
在接下来的旅程之中,尽管空中小姐不停地过来关切地问她需要吃点什么,苏末离都完全不理睬,既不进食任何食物,也不去上卫生间。
她的异常行为引得众人很不安,但却又拿她无可奈何。
只好密切地注视着她,生怕她身体不支发生意外,又或者怕她性情大变,突然做出什么可怕的事情来威胁整个飞机上旅客的安全。
十几个小时后,当飞机安全着陆,众人一直紧吊在半空中的心,这才稍稍地放了下来。
苏末离下了机,出了机场,便随手招了一辆的士。
上了车后,司机问她她要去哪,她随口便报了一个旅馆的名字。
司机笑着问:“看来小姐不是第一次来这座城市吧?”
苏末离愣愣地问:“这话怎么说?”
“因为你一下飞机便能很熟练地报出要去旅馆的名字啊!一般人如果是第一次来,就算事先做了功课,可也没有办法※像你这样顺溜地脱口而出。非得是住过,才会这样啊!”司机笑着说。
“是吗?”苏末离茫然地点点头,对于这一点,也隐隐地觉得有些奇怪。
但她很快便释怀了,觉得她之所以能够如此顺溜地说出那旅馆的名字,完全是因为一开始她在机场等候的时候,拿着那本旅游小册子翻来覆去看的原因。
虽然看的时候漫不经心,但是那些文字就这样莫名其妙地被她记下来了。
她的记忆一向好得出奇,已经不是什么新鲜事了,正因为如此,她学东西才特别快。
所以,她没有再多想,转头沉默地看着那繁华的夜景。
车子载着她在黑夜里飞驰,穿过繁华五彩缤纷的都市,渐渐进入一段相对萧条寂寞的城郊地带。
宽大而平坦的马路,就如路边的灯柱一样寂寞。
若是其它的孤身女子,坐在陌生的车辆里,飞驰在这样寂寞冷清的夜里,只怕多多少少会有点害怕。
可是苏末离却没有半点害怕,因为此时此刻她的心里早已经被忧伤与痛苦填满,已经再容不下其余的情绪了。
的士司机不断地从后视镜里打量着她,眼睛从她精致美丽的面容慢慢移到雪白柔嫩的颈脖,最后在她脖子上那一块翠绿碧玉的玉佩上死死定住。
虽然他这辈子见识的宝贝并不多,但是他还是一眼断定那块玉佩一定很有些年代了。
拿出去变卖的话,一定能够立即让他过上衣食无忧的生活。
贪婪的欲、望一点点在胸中膨※胀、壮大、叫嚣着,让他最终一个猛打方向盘,开着车子就朝路边靠去。
突然的转向让毫无防备的苏末离整个人往前栽去,头狠狠地撞在了前面的座椅上,痛得她头晕目眩。
等到她艰难地坐直身子,定下神来时,却意外地看到司机举着一把明亮亮的扳手对准了她的头颅。
苏末离淡然一笑,“你要劫财?”
“你很聪明!把值钱的东西都拿出来吧!尤其是那个!”司机指了指她脖子上的玉佩。
“这个?你确定要这个?”苏末离的手轻轻地将那块玉佩握在了手里。
玉佩温润光滑,是连哲予在拍卖会上以一百二十万美元的高价拍回来的。
据说是乾隆的某个受宠的妃子一直随身佩带着,价值连城。
苏末离本来不喜欢这种饰物,觉得那块玉佩不知道易了几次主,带上它,会觉得它曾经的主人的灵魂会附在上面,这让她觉得很不舒服。
但连哲予说这块玉佩很吉祥,凡是佩带它的主人,总是延年益寿,身体健康,再三地要求她一定要带上。
她虽然不喜欢,但因为这是连哲予特地为她买下的,所以还是勉为其难地戴上了。
如今看来,她并不适合佩带它。
它并没有给她带来吉祥。
或许,就如她不是连哲予的真命天女一般,她也不是这块玉佩的真正主人。
现在,突然间突发的变故,或许就在提醒她,是时候,将从前的错误都一一纠正过来。
司机看她的手紧握着玉佩不松手,以为她舍不得,不由凶相毕露地威胁道:“快点取下来给我!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苏末离苦涩地笑了笑,伸手用力一扯,就将玉佩的绳子扯断了,绳子勒得颈脖立即起了一道红线,火辣辣的痛感传来,她却毫不在乎地将玉佩递了过去,“拿去吧!它属于你了!”
司机开心地接过玉佩仔细地端详了几下,确定它果然价值连城之后,笑嘻嘻地将它纳入了口袋,随后看了看面无表情的苏末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地挥了挥扳手,“你的钱包也给我!”
苏末离皱眉,“钱包里没多少钱,我得留着住宿吃饭。那块玉佩足够你几辈子衣食无忧了,你见好就收吧!做人不可太贪心!”
“我做事,用不着你教!别啰嗦了!赶紧拿出来!”司机恶狠狠地拿着扳手在座位上狠狠敲了几下,以示威慑。
苏末离无可奈何地说:“别激动。我给你就是了!”
苏末离说着就从包里掏出了钱夹,心平气和地递了上去。
司机喜滋滋地伸手去接,可就在他的手指刚刚触摸※到钱夹时,苏末离拿着钱夹的那只手突然手腕一翻,电光火石间,她已经稳稳地扣住了司机的手腕的穴※道,而另一只手早已将司机手里的扳手给夺在了手里。
司机只觉得一阵阵又痛又麻的感觉源源不断地从手腕处传来,当即脸色腊黄,豆大的汗珠便如雨般倾注而下。
“对不起对不起!饶了我吧!我错了!你饶了我吧!别伤害我!我家里还有个刚出生的孩子!”司机惊惧地看着苏末离高举的扳手迭声求着饶。
苏末离却冷冷地一笑,高举扳手对准他的头部便砸了下去。
男人翻了翻白眼,最后瘫软在座位之上,彻底晕迷了过去。
苏末离将钱夹放回自己的包里,又伸手从他怀里拿回了那块玉佩,也塞进了包里。
这样一个贪婪狠毒的男人,也不配得到这块玉佩。
处理妥当之后,苏末离这才拨打了报警电话。
然后她就静静地坐在车子里等候警察的到来。
在等待的过程中,为了防止男人醒来,再对她进行攻击,在整个过程中,她全身都处于一种警戒的状态,手持扳手坐着,准备只要这男人想再对她欲图不轨的话,她就干脆利落地再把他敲晕。
所幸警察来得很快,仅半个小时内就到了。
当然,面对那昏迷的男人,还有手持扳手明显没有一点受到伤害的她,警察免不了带着她一起回警察局进行盘问。
盘问的时间漫长而煎熬,直到早上六点,警察这才过来向她表示歉意,说那名司机有犯罪前科,而且他已经招认了,是他见财起意,想要抢劫苏末离。
整整一夜的讯问,让苏末离心力交瘁,她双手撑着桌面站了起来,面对警察的再三道歉,她淡淡地笑道:“配合警察调查,是每个公民应尽的义务。我能够理解你们。”
警察一开始还担心她投诉,见她如此大度,不由对她很有好感,便主动地提出将她安全护送到她所要去的地方,免得在路途中再生意外。
同时提醒她,最好将身上值钱的地方暂时存于银行的保险箱里,以免坏人见财起意。
苏末离接受了他们的好意,由他们护送着到达了她所要居住的旅馆。
旅馆处于一个安静恬然的小镇上。
当她走进旅馆的时候,只觉得莫名的熟悉与亲切。
看着那些古朴简单的欧式家俱,苏末离仿佛觉得自己曾经来过这里一般。
这种感觉很奇怪。
但苏末离并没有多想,她淡淡地想,或许人真的有前生后世之说吧。
或许她上辈子来这个小镇游玩过,又或者她本就是这个小镇上的居民也不一定呢!
苏末离将衣服从行李箱里拿了出来,当看到那件紫色的晚礼服时,她不由自主地想起了她与连哲予在埃及定情的那一晚。
那一晚的她,是多么的幸福与快乐啊!
她记得当时的她因为得到了爱情的滋润,变得如天人般的美艳惊人,就连她自己也爱上了当时的她。
可是现在,却已经是物是人非,所有的一切都如梦幻泡影,转眼间便什么都不存在了。
苏末离苦笑一声,拿起那件晚衣服走到壁炉前,毫不留恋地扔了进去。
划燃火柴,扔了进去。
火柴带着幽蓝色的火焰以一道优美的弧线轻轻地落在了晚衣服上。
衣服的质地轻薄易燃,当火苗一接触到,便立即熊熊地燃烧起来了。
苏末离靠在壁炉上,轻轻地闭上了眼睛,任火的温度炙烤着自己。
好一会儿,当她觉察到那炙热的感觉不再存在,才缓缓地张开了眼睛。
美丽的衣服已经化为灰烬。
她亲手烧毁了这辈子最美的记忆。
可她不后悔,她喜欢自己可以做到这样决绝。
因为只有这样,才意味着她还有力量骄傲地活下去!
她将视线从那堆灰烬之上收了回来,决绝地转身,走到床前,继续将箱子里的衣服拿出来一一挂在衣橱里。
她已经一次性付了一个月的房租,包下了这间房间。
她现在很累,而且也没有更好的去处,再加上当她踏上这小镇的第一步开始,便莫名地喜欢上了这小镇的平静与祥和的气氛,所以便决定住一个月看看。
如果真的喜欢,她便准备长期住下来。
她可以在这里找份工作,过着休闲而又无拘无束的生活。
但愿这里平静而祥和的气氛会抚平好的伤痕,让她痛苦忧郁的心也平静得不再忧怨。
苏末离收拾好行李之后,便进卫生间洗漱了一下,随后便连头发都没吹干地就倒在了床※上。
或许是情太伤,又或许是身体太累,总之她的头一挨枕头,便昏昏沉沉地进入了梦乡。
梦里很不平静。
梦中的她,站在那冰冷浸骨的地下室里,苦苦地哀求他离开那冰床,回到她身边。
可是他却朝她凄楚地笑着,嘴里说着对不起,可是双手却紧紧地将那冰床※上与她长得一模一样的女子抱住,还时不时地低头轻吻那女子苍白无色的唇......
这样的情景看得她痛彻心扉,她知道她如果聪明的话,如果想让他对她的伤害减轻得最低的话,她就该立即转身就逃。
可是,脚却如在地上生了根,无论她如何努力,始终都无法离得开。
她眼睁睁地看着连哲予与冰床※上的女子亲热,眼睁睁地看着热泪从他的眼角滚滚而落,看着他一边吻着女子一边连续不断地说‘对不起’。
所有的一切是如此的诡异,如此的令人心碎。
苏末离心痛得厉害,为了抵抗这种痛苦,她下意识地紧紧地握紧了拳头,牙齿也紧紧地咬住了下唇※瓣。
尖锐的指甲戳破了手心,娇※嫩的手心很快便血肉模糊。
下唇※瓣也被咬破了,新鲜而带着浓重腥味的血渐渐弥漫了整个口腔。
那些痛若是放在平时,她一定会觉得痛得无法忍受,可是现在她却没有一丁点的感觉。
因为连哲予加诸在她精神上的痛,早就远远超越了她肉/体上的痛苦。
最后,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的。
总之,她突然发现自己飘了出去。
是的。是飘。不是走。
脚不着地,就如一片落叶被不知从哪里刮来的一阵风吹得飘了起来。
飘飘荡荡荡地飘出了冰冷的地下室,飘出了屋子,再向崖边飘去。
当她飘到崖边栏杆之处时,看着那千尺高深不可测的崖底,一向畏高的她却发现自己此时此刻连一点点害怕的心理都没有。
难道是痛苦太深,掩盖了一切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