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落亭榭,冰霜满地,只留一片静谧之地。
溯水如镜,倒映垂柳,更显几分安逸之色。
于楼阁之中,却有一人悄然坐于石亭之内,就那么静静的看着远方。
仔细一看,不是萧凤又是何人?
只是她这时却是除了戎装,身上只穿一件淡黄色濡裙,褪去了白日的端庄典雅,如今的她却更添几分怨怒愁容,正如那久藏闺阁之内的大家闺秀,对那始终困住自己的红墙绿瓦充满着悲怨。
纵使她并非那等只能静等他人安排一切的官宦女子,然而如今时候这左右无门、进退无路的困境,却依旧让萧凤倍感痛苦,只觉这天地之中,处处都是尖刀利刃,逼得她不得不步履艰辛、坎坷而行。
怔怔望着那平静水面,萧凤不禁将自己放空,这才感觉到片刻的宁静。
恰逢此刻,于远处却有脚步之声传来,微光轻轻摇曳,却是照亮了眼前的道路。
一下又一下,倒是让萧凤转动目光,怔怔看着那摇曳的灯烛:“是宇文威?”
似有惊讶,那人顿时停住脚步,低声问道:“是萧统领?”
“没错!只是现在已经是深夜时分,你为何还不曾睡?”秀眉微皱,萧凤问道。
这条道路乃是收藏府衙卷宗的文一阁到官员休憩的北厢房的道路,而在这深夜时候,一般人早已经洗漱完毕,却不知为何宇文威竟然劳累到现在,也未曾回去?
立住脚步,宇文威缓缓说道:“只是有一些事情还未处理完,所以拖了一些时间罢了。”
“原来是这样。”淡淡应道,萧凤心思却浑然不在这里。
“没错。只是不知主公深夜站在这里,究竟有何事情?”这才放下心来,宇文威只在远处立着,却是微眯着眼睛看向那石亭之内的少女。
虽是知晓远处那人正是白日时候于大堂之上挥斥方遒的赤凤军统领,但是今夜在月光之下看来,萧凤却褪去了最初的模样来,就似一个为着春天逝去、鲜花易落而悲伤的寻常少女一样,惫懒至极的倚在石亭之处,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是睡不着,所以起来看下风景。”拍了拍石亭,萧凤低声一叹,却道:“你既然不曾睡去,不如且随我说上几句话?”
“恭敬不如从命。”将手中灯笼挂在一边,宇文威信步走入石亭之内,正襟危坐落在石座之上,忽然问道:“你是在为白日时候他们的争论而担忧?”
“差不多吧。”淡淡回道,萧凤并不愿意多做阐述:“都这个时候了,若是还争论这些东西,你不觉得很无聊吗?为什么他们就不愿意将精力放在别的方面,反而在这里争执?”
一想到自己部下为这这些事情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场景,萧凤就倍感害怕,若是她不将其控制下去,只怕这所谓的争执或许会衍生出更大的灾祸来。
轻轻一笑,宇文威却一脸淡然:“人固有私,私心一起、争执亦起,这些事情不过寻常,迟早是会发生的。”
他久历南宋官场,对着派系斗争、党争倾轧实在是司空见惯,根本就是见怪不怪了,所以对参谋部诸人的心思也看的通透,更明白此刻他们所遭遇的危机。
“可有方式解决?”萧凤凝眉问道。
“没有!”摇摇头,宇文威回道。
萧凤却不罢休,继续追问:“真的没有?”
“也不是没有,只不过你不会喜欢的。”宇文威不禁撇撇嘴,冷笑道。
“不会喜欢?你为何能够确定?”萧凤却生出几分恼意,逼问道。
“当然能够确定。”宇文威似有所动,眼眸之中忽的闪过几分狠辣:“只需要你敢下定决定,自然能够做到。只是此法若是擅开,那之后的局势只怕会更加危机。而赤凤军是否能够涅磐重生,我也没有多少把握。”
萧凤不禁皱眉,却是恼怒起来,低喝道:“是什么方法?”
“杀!”
嘴唇一碰,这字立时迸出,却是让萧凤整个惊住,漆黑瞳孔不住颤抖,便是脸色也透着几分苍白,于脑海之中忽的闪现诸多场景,她却是感觉有些兴奋,以至于脸颊之上也泛起红潮。
“杀?”
“没错,杀!凡是不尊你命令的杀!凡是不遵守赤凤军军规的杀!凡是敢于背叛的杀!只要你敢杀,没有什么解决不了的。”宇文威张口便道,只是这话语之内,竟然是字字皆杀,却是让萧凤透着难以置信看着眼前这位熟悉而又陌生的南宋官员。
“若是错杀无辜,又该如何?”
深吸一口气,萧凤努力平息着心头的怒气,又是重新恢复平静,只是一缕微风拂过,却将那平静水面吹出无数涟漪,柳叶漂荡且动且静,更有几片叶子飘然落下,纳入水流之中,一上一下最终沉入湖底,不留丝毫痕迹。
若是敌人,杀了就是杀了,无须任何同情。
然而若将刀枪对准身边战友,萧凤却实在无可想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