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渐渐熄火,全拉着脸,哑口不言。
守礼也不发一言,赶了截路,眼瞅着到了庑院,不防在院前看见一面生黄门。
田纯见那黄门穿着不俗,一身雪青天鹿纹常服,脚踏千层底布鞋,鞋头绣繁,便拿胳膊肘捅了捅守礼,嘀咕道:“这人看着脸生,也不知从哪来的?”
守礼也发现了,只不做声。
熟料那黄门突然转过身来,游移目光落在守礼三人身上,招了招手,态度骄横道:“你们仨,过来!”
守礼吓了一跳,连忙望了望左右,田纯、李通都面面相觑,叉起手,凑了过去。
那黄门站着,不厌烦地撇了撇嘴,道:“我问你们,张守礼是不是在你们这儿?”
守礼听他唤自己的姓名,满心惊讶,赶忙斜着眼打量了一回黄门。
田纯、李通亦不解,只蹙眉不语。
黄门见三人不搭腔,顺势睨了三人一眼,不满道:“有便有,没有便没有,你们这是做何道理?”
话音匝地,田纯与李通同时看向守礼。
守礼如芒在背,赶忙往前走了一步,恭敬冲黄门行了礼,声音低沉道:“禀大人,小人便是张守礼!”
黄门噢了一声,面上没有过多的情绪,只有一丝庆幸,笑道:“既然在这遇着你了,我便不多走冤枉路了,你听好了,我特来转达九殿下的吩咐,教你午后三刻前往嘉德殿报到,不许迟了,过时不候!”
“诶!”
守礼连声答应。
黄门差事了结,心中暗喜,又见守礼神态沉稳,恐失了威严,仍旧保持着骄慢,余光在守礼仨脸上划过,然后旁若无人,扬长而去。
守礼挺起腰,如释重负,望着黄门远去的方向叹了口气。
李通厌弃道:“就是来传言送语罢了,如此倨傲无礼,真当自己是根葱啊,不过狗仗人势罢了!”
守礼听得好笑,想了想,张口道:“你都知道他狗仗人势,还和他一般见识?”
李通还有许多难听的憋着,听守礼如此说,一下子噎住了,无话可说。
守礼心里装着正事,也不理会李通的异样,赶紧告辞,掉臂而去。
田纯见状,急忙拉上李通,跟进庑院。
回到房间,守礼二话不说,便开始打点行李,李通、田纯也在旁边帮忙。
守礼有些过意不去,临了,连自己和张晟留下的几包杂物,统统摆在案上,任凭李通、田纯拣选。
李通、田纯不是贪便宜的人,赶忙摆手拒绝,守礼便扯个谎,叫他们心安理得收下。
刚巧辛欢带人从门前经过,见三人推来推去,不免怀疑,便无声无息凑到门边,听了一嘴,始知情由,因道:“走都走了,还拿这点小恩小惠邀买人心?”
守礼面上讪讪,道:“都是些不值钱的玩意,我原想送给大家,又怕大家嫌弃!”
“算你有自知之明!”辛欢说着,堂而皇之走进房里,随意往几个解开的包裹里瞟了瞟,见都是半旧不新的衣物鞋袜,忍不住啧了两声,道:“净是些拿不出手的寒酸物,送人都没人要,幸好没送我!”
李通实在看不惯他的做派,挺身而出,仗义执言道:“爱要不要,也没人求着你要!”
“嗨呦,你小子昏了头罢,还敢当面顶撞我?不知道从今往后要仰仗谁过活吗?”辛欢态度蛮横道。
李通面无惧色,强颈而对,旁边的田纯却吓得重足而立,双手乱颤。
守礼见状,赶忙走了出来,笑道:“这长天白日,大家有话慢慢说,动什么肝火,原是我小家子气,一毛不拔,今儿,我索性大方些,随大家挑这几个包里的物件,大家挑中什么,当场拿走,我绝不拦!”
跟辛欢进房的几个人听了,无不欣喜,跃跃动手。
辛欢冷笑,“不用假惺惺的,真以为离了庑院,以后就天高地阔了,殊不知往后的路更难走,别高兴得太早了,越得意忘形,越容易出错,若是小错,只是痛在筋骨,若是大错,说不得最后身首异处呢!”
守礼听他阴阳怪气的,很是反感,但想着分开在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便在面上挤出笑意,热络道:“欢哥儿吓我呢,说明心里还怨着我,我实在知道错了,怪我没眼见,这儿有一包桃酥,还请笑纳!”
说着,守礼急急从打点好的包裹里掏出桃酥,送给辛欢。
辛欢低头一看,原封未动,劈手夺了,然后又冷笑几声,没好气地说了几句鄙视的话,便带了人出去。
李通慌忙关上门,骂道:“什么东西?明着搜刮了人吃食,嘴里还没一句好话!”
守礼怕人还没走远,赶忙拉了拉李通的袖子,道:“算了,这当口,都要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李通气不过,愤愤道:“就你这逆来顺受性子,便去了嘉德殿,往后也有得受!”
守礼抿唇,笑而不语。
田纯乘机道:“守礼,瞅着天色不早了,你该去向余押班告辞了,再晚一些,恐怕他要外出奔忙了!”
守礼应了一声,忙忙走到床边,打开始终未动的一个雪青包裹,从里面取出两个香囊,攥在手心,又回到田纯、李通身边,笑嘻嘻道:“这是我在房当差时得的恩赐,送给你们吧,也算留个念想!”
田纯、李通对视了一眼,欢喜接下。
守礼见他们笑得开心,不禁思绪低回,忆起过往点点滴滴,心里瞬间觉着悲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