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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花房学艺(三)

第27章 房学艺(三)

田虎见状,欣喜若狂,飞奔过去,迅速瞟了老鼠一眼,然后双目炯炯盯着童贯,笑道:“踩死了?”

童贯目光呆滞,犹如一潭死水,有点在状况之外,稍微愣了一瞬,才拿食指向地上奄奄一息的灰老鼠。

曹方紧随其后,见两人没主张,便蹲下来看了看,带着提防抻出手去,小心拨了拨老鼠腿。老鼠微微颤抖了一下。曹方冷不丁看见,吓得面如土色,大吼道:“还没死,还没死,刚还腿动了一下!”

田虎一听,愀然不悦,作势要踩。

杨荣瞧见,忙道:“别,踩死了,还得找地方埋,倒不如把它扔外头,管它是死是活,与咱们不相干!”

“噫,这大晚上,外面乌黑麻漆的,谁去扔啊?”田虎满脸嫌弃,边说边扫视众人。

守礼最怕生活在阴暗角落的动物,尤其是蛇、老鼠、蟑螂三类,眼下才抚定了心悸,死也不肯摸老鼠,杨荣、梁芳、冯宝、曹翔也冷眼旁观,不愿动手,关键时刻,还是童贯闷不做声,提溜起老鼠尾巴,大大方方出去了。

田虎惊呆了,简直对童贯刮目相看。

少顷,童贯回房,田虎马上凑了上去,热络地抓住他胳膊,夸道:“别看你蠢呆呆的,胆子倒挺大,大家都不敢碰老鼠,你却不怕!”

“有什么好怕的?从前,我家揭不开锅之时,还特特捉了吃呢,你不也是庄稼人户吗?咱庄稼人什么都能吃!”童贯满不在乎解释了一通,见田虎眼眨眉毛动的,不知又在打什么鬼主意,赶紧爬上了床。

这倒是冤枉田虎了,田虎哪里是斤斤计较之徒,不过见他胆子大,又爽利,心下认可,便想着旧日的龃龉罪在自己,有意和他握手言欢,谁知童贯又误会了,根本不愿和他有瓜葛,田虎只得作罢,伺机再论。

这时,曹方也返回床铺,有意没意的瞟了守礼一眼,也不说话,只眯缝着眼笑。

守礼一头雾水,根本闹不清他什么意思,干脆不理会,抓了被卧睡觉。

其后几日,天色晴朗,房整日辟地垦草、移培土,忙得不可开交,守礼虽是学徒,却也不得空歇息,每日起早贪黑,跟着赵钦搬、送,往来穿梭于主子们的殿舍,常常到月至中空了才得安生。

这日,天比较阴,黑云惨雾,到晚上也是如此,月亮一直不露面。

吃罢晚饭,守礼觉着心里闷闷的,便和赵钦告了乏,谎称回房休息,实则踅摸出山池院,到附近散散心。

一路到了浴鹤池,只听流水沨沨,几只野鹤浮出水面,扑棱着光洁的翅膀,发出欢快的声音。

守礼喜欢这画面,不由看得呆了,突然,不远处传来掌掴的声音,守礼浑身一凛,赶紧蹲下藏好。

靠着丛的遮掩,守礼偷偷眺望,只见十米开外的地方灯笼依稀,一个主事面带怒色,正叉腰教训人,底下几个孩子待宰羔羊般站着,唔,还有一个小黄门跪下了,右手捂着脸颊,像是刚被教训过。

守礼心下好奇,凝眸细瞧,惊觉那挨打的小黄门竟是柏水。

“你这脑袋死不开窍啊,我说多少遍了,走路不看景,看景不走路,还不长记性?”主事很生气,怒冲冲敲了两下柏水的脑门,然后瞪着惴惴不安的小人,继续骂:“挨个打,长个教训,下次若还这样没眼力见,从哪儿来回哪儿去,听清了吗?”

守礼虽和柏水只有几面之缘,但从他行为举止来看,柏水敦厚和平,不似调皮捣蛋一类,所以,守礼有点纳闷,究竟为了什么,惹得这主事对柏水成见颇深。

另一边,柏水满面羞惭,捂着落了手印的脸颊,可怜兮兮的吸了吸发囔的鼻翅,呜咽道:“知道了!”

“没吃饭啊,喊得一点力气也没有!”主事没完没了,一边转身赶路、一边又讥讽道:“真是生成的骆驼改不成象,一样活计,翻来倒去,我已教了几日了,别人都一学就会,偏你,教了百遍也记不住,我真想掰开你脑袋,看看你怎么这麽蠢!”

柏水挤巴挤巴眼睛,无声哭了。

主事回头瞥见了,更生厌弃,神情冷漠道:“没用的东西,光知道哭,再哭,今晚不用回去了,就在这浴鹤池边给我站一夜,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说罢,啈了一声,气咻咻扭头走了。

几个小字辈怕惹怒主事,不敢驻足,慌里慌张追了出去。

柏水落了一截,连忙抹了眼泪,放步追赶队伍。

守礼看得难过,却不敢多管闲事,只能忧心切切回了房,揣着满腹心事睡觉。

次日天晴,杜陵、赵钦等人领了差事,各自外出奔劳,冯子敬专门留下守礼四人,一则慰问,怕四人骤然到了陌生环境,不适应房的生活节奏,不能与其他人和睦相处;二则考察,听赵钦几个回禀,说四人这一程很用心,都是吃苦耐劳的好苗子。

冯子敬不是不信,只是更相信自己的判断,于是连珠炮似地提了几个问题。

幸喜守礼勤学,应答如流,彭通、刘桢虽磕磕巴巴,但大多也答对了,只有曹方整日心不在焉,数次答不上冯子敬抛出的问题,还妄想蒙混过关。冯子敬见状,很是生气,唾骂曹方三心二意,让他以后每天汇报心得。

守礼不是幸灾乐祸的人,彭通、刘桢更不是,仨人等冯子敬离开房间,马上围住曹方,好言安慰。

“别灰心,咱们才来房,好多事都摸不着头脑,往后见识多了,慢慢就熟了!”

“师傅问的都不难,赵师兄平时也讲过,你一定没用心记,以后多上上心就好了!”

曹方毫不领情,反淡淡扫了守礼仨一眼,讽刺道:“你们别假惺惺宽慰我了,我压根不承你们情,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不用心,而是压根没学,这玩意,不过供人取乐,将来没啥出路,我可不想耗在这儿,等我搭上关系,早晚跳出这里!”

“可”

守礼话到嘴边,想着对曹方而言不是什么中听的话,干脆闭口不言了。

曹方见守礼欲言又止,脸上表现得很不耐烦,似不愿与之为伍,恨恨出了室。

“哼,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咱们劝他,还不是为了他好?”彭通激愤道。

刘桢目光深沉,喟叹道:“他说的倒不是全无道理,你想啊,即便精通了艺,最后也不过是讨主子开心而已,又有什么用?还不是俯仰由人做不得主吗?”

守礼听了,心里又烦又乱,干脆蹲在墙角,回忆赵钦教授的技法,照猫画虎,耐心给虞美人培土。

彭通、刘桢思想不同,越谈越不投机,又因起得太早,都有些疲倦了,便纷纷出了厅,回去午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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