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以后每餐少吃点,太饱了,就容易犯懒,尤其是当差的时候,更容易行差踏错,这犯了错,主子们可没耐心听你解释!”赵钦说着,见曹方因害怕脸色变来变去的,便有几分心软,遂改口道:“行了,过来吧,我跟你们讲讲菖蒲养殖之法!”
守礼听得真切,步履轻快,追了上去。
曹方担惊受怕地站原地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也蹑脚撵上去。
“这是石菖蒲,缘坡逐阳而生;这是水菖蒲,临岸浅水而生,都是四季常绿的仙草。”赵钦满脸堆笑,随手指了两下,然后语调平稳地讲下去,“菖蒲性喜光,四时不凋,八节长春,寓意极好。宫里人最喜欢有意头的草,故此多植菖蒲,每当腊月,移植菖蒲进盆,精心养育两月,等到枝叶茂密,摆在书房,又醒神又悦目。”
曹方脑筋转的快,眉飞色舞地看向赵钦,惊讶道:“呀,这石菖蒲的叶子似一把剑呢!”
“嗯,正因石菖蒲叶中有脊,浑似宝剑,所以民间又唤水剑,取其形似而已!”赵钦随口解释了一句。
守礼若有所悟,正打算问一问菖蒲养殖术,曹方插嘴道:“赵师兄,那宋师傅瞧着怪厉害的,装束也别与大家,想来是大有来头吧?”
“宋师傅不光资历老,学问也好,房很多后生都受过他教诲,所以,大家多尊敬他!”赵钦简单介绍了宋通儒的身份,见曹方眼珠乱转,似乎在暗暗盘算,不禁厌烦,道:“闲话少说,咱们接着往下讲!”
曹方嗯嗯点头。
谁想房门突然被人踹开,三人吓得张口结舌,转眼就见杜陵气咻咻闯了进来,嘟囔道:“气死了!气死了!”
“好歹也当了师傅了,还这么不知收敛,张口闭口就是死,浑不忌讳,要让师傅听见了,非罚你一通不可!”赵钦边说边凑了上去,眼见杜陵愁眉锁目的还负着气,忙关心道:“怎么了?不过去了漪澜殿一遭,倒平白无故惹了一肚子气。”
杜陵忿忿不平,“别提了,我兴头头进了漪澜殿,好巧不巧撞见育树局的周青。原来郭宝林同时召见了我俩,好家伙,你也晓得周青为人,嘴皮子功夫利落得很,又惯会见风使舵、就水弯船,有他在,我纵使出浑身解数,又能讨什么彩?”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只要是人,便有长处、短处,你何必妄自菲薄、以己之短比人之长呢?”赵钦语带关切,直勾勾看着杜陵,询问道:“我且问你,海棠养护之决,郭宝林受用吗?”
杜陵皱眉回想,犹豫道:“郭宝林受不受用,我不晓得,不过,我临走时,倒赏了一吊钱!”
“既然郭宝林赏钱了,那就说明她认可你的手艺啊,你何必自寻烦恼呢?何况,咱房求的是繁叶茂,育树局求的是树壮果稠,两边本没冲突,你没必要和他置气啊!”赵钦笑道。
杜陵撇了下嘴,不悦道:“话虽如此,但周青得的赏钱更多啊,我就是不服,明明大家差不多,凭什么?”
“还说呢,你忽略了人家那张嘴!”赵钦放诞一笑,“那张嘴可了不得,传言过语,万人不及!”
杜陵听了,笑从心起,也调侃道:“你啊,还好意思说别人?你才是狗掀门帘子,伶牙利嘴。”
赵钦闻言不悦,抿紧嘴巴,装作很不高兴的样子,道:“嘿,我好意逗你开心,你倒编排起我来了,也罢,赶明你再受欺负,我可不出头了。”说罢,背过身去。
杜陵见他拉下脸了,赶紧赔身下气:“哎呦,怪我拙口拙舌说错话,该打,我自己打嘴巴!”说着,打了一记嘴巴。
赵钦暗地一笑,道:“别打了,眼瞅着正午了,等下该吃饭了,打肿了嘴,还怎么吃?”
杜陵哈哈笑着,迅速瞟了曹方一眼,笑道:“带了这孩子半日,你觉得怎么样?”
赵钦瞟了曹方一眼,表情冰冷道:“刘昺常说,各人自扫门前雪,莫管他人瓦上霜,这话是有一定道理的,你别跟我装傻充愣,下午你自己带徒弟去,别没羞没臊塞给我了事!”说着,便往外走,嘴上还抱怨道:“这一上午讲的唇焦舌敝,渴死我了!”
“好哥哥,辛苦了,我给您倒水去!”杜陵谄媚笑道,“要不下午我捎带着您徒弟?”
赵钦白了他一眼,神情凛若冰霜,道:“你当人人如你一般懒惰?且不劳你操心,我自个带!”
“嗨!”
杜陵讨了没趣,有些无奈。
守礼跟在后头,看他俩一唱一和的蛮有趣,便一边走、一边观动静,只见院里香四起,几十个天真无邪的孩童乌泱泱聚向食堂。
“人真多!”曹方随口道。
守礼置之不闻,随赵钦进了食堂,打眼一瞧,只见屋里熙熙攘攘,座无虚席,连让人落脚的地方也没有。
“吭!”
杜陵故意咳了一声。
占据上座的少年耳尖,瞥见赵钦、杜陵,马上挪了窝,招呼道:“陵哥儿可来晚了,快,我给你留了位子,这边坐!”说着,拿手轰鸡似的轰旁边一知半解的少年。
那少年嘴里叽咕着,慌忙挪开。
杜陵笑嘻嘻走过去,略略扫了眼饭食,不由笑道:“呦,今儿这午饭够丰盛的啊!”
守礼觅了一个空座,马上见缝插针坐下了,不想正对面坐着赵虎,只见他满脸堆笑,道:“可不嘛,师傅特意安排的,说是今儿得了太后恩赏,让大家伙也高兴高兴!”
“师傅呢?”赵钦询问道。
“呃”
赵虎明显噎了一下,想接话又不明所以,干脆缩了脑袋,三缄其口。
刘昺轻启朱唇,缓缓张口道:“才育树局打发周青来请师傅,师傅跟着去了!”
杜陵听了,目光隐晦,疑惑道:“又不是逢年过节,育树局请师傅过去干什么?”
“听说育树局也得了恩赏,俞师傅感念太后恩德,便做了东道主,破天荒摆了桌酒席,邀东园、西园的几位师傅聚一聚,师傅怕推脱不掉吧!”邓佶揣测道。
杜陵不赞一词,吩咐道:“行了,师傅既不来了,咱们先吃吧,吃完各自忙去!”
大家点头称好,筷子登时动了起来,守礼默默拿了筷子,望着近处的一盆烧鹅,直吞口水。
填饱了五脏庙,大家话不多说,各自散去,赵钦特安排几个半大小子收拾残席。
守礼和曹方弄不清自己的职分,杵在房里,摇摆不定。杜陵眼尖,率先带走了曹方,守礼则傻傻留在原地。
须臾,赵钦出恭回来,见守礼不知何去,便领了他一道出膳房。
不动声色过了穿廊,守礼刚迈进二院,就听见西边传出咯咯笑声,转头一望,正是昨夜入住的那间房。
“这田虎,白挨了师傅那么多骂,还是改不了贪玩的毛病!”赵钦说着,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迅速回眸瞥了守礼一眼,奉劝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你以后可别学他调皮!”
“诶!”守礼满口答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