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个屁。”展皓恩骂了一句,“早上,他都已经火化了,还怎么查验?”
“怎么会火化了?”婉柔大惊,“那天,明明说好走司法程序,进行尸检的……”
“听说检过了,全无问题,才火化的。算了,人家父母都这样觉得了,你还揪住什么不放?”许静苦口婆心地劝着。“婉柔,你还年轻,凡事要向前看……”
她的泪,却一颗一颗地从眼眶里滚落,粉脸上的泪水,宛如荷叶般晶莹的露珠,惹人生怜。
那天之后,她便不再哭泣了。
文轩已死,这世上,本没有她留恋的东西。
她把自己的闺房悉数改了,安上了一排排的酒架。
他毕生最爱的,便是红酒。
那红酒,也就是她这一生的寄托。
酒架之上,是她所能找到的各种红酒。
现在的夕颜,就在厨房前忙碌着。
梅姐慌忙道:“大小姐,这是云少爷的意思,他说,这是一株名贵葡萄苗,是少奶奶特地讨来送给您的,这,这……”
说夕颜的那番话,是托词。
车子,绝尘而去。
原来,这葡萄品种极其罕有,全国也仅剩三株,现在都落在了国内酒液大户——安家,这品种的葡萄,滋味酸中带甜,甜中带涩,酸涩甜三者中和得恰到好处,如果拿来品尝,那自然是暴殄天物,据网上介绍,这品种的葡萄主要用来酿酒,而且是专做特供红酒和出口顶级红酒的材料,绝非平常人能够吃到的。
而她的心,也一层一层地加了茧,直到,完全结冰……
“怎么?”婉柔好脾气地回头问道。
当然,寻常人士,自然是出入不得这样等级的场所的。
她用她的余生,来成全他所爱的一切。
婉柔这才舒了口气。
她看着这株孱弱的葡萄苗,还真没想到,它有这么尊贵的出身。
从厨房下方,忽然钻出了另外一个人。
门卫已经开出了她低调的坐骑。
她把它搬到了露台边缘,让那葡萄藤攀住密密麻麻的栅栏,迎接着外间渐升的骄阳。
这个心愿,她可以替他完成。
婉柔总算放心了下来:“那好,今晚,不见不散。”
慕云莞尔。
几年前,他在红酒品鉴会上的表现,还让她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风采不输给他的文轩。
自己想的未免太多了。
只可惜,他还没完成这个心愿,便已经永远地离开了她。
她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差不多要上夜班了,她缓缓起了身,换了袭外出服,把桌面收拾停当,才走出房间。
她一杯一杯复一杯喝着,从那又甜又涩的酒液中,寻找着过往文轩对自己的疼爱。
婉柔轻扬眉,脸上是宠辱不惊的淡定:“抱歉了,既然安先生来了,那这一顿,便是你们好友之间的聚会,我和你并不熟悉,也完全不想了解你,所以抱歉,等什么时候,我弟弟有空单独陪我吃饭,我再来赴约吧。”
她一向不喜欢佣人进她的房间收拾。
她一开大门,就听见了外间的刹车声。
他那态度,前后转变得太快,如果不是笃信自己的亲生弟弟并不是个坏人,她甚至会猜想,这一夜,足不足够他毁了人灭了迹?
她这一失神,晃着的红酒杯力度大了几分,几滴红酒溅了出来,在她手背之上,形成了颗颗红宝石的液滴。
她心里头的怒火,消了大半。
其中一辆车门一开,夕颜淡雅的声音便已响起:“婉柔姐,你要出去?不吃晚饭吗?”
她作势要走,旁边的夕颜,却拉住了她的手。
婉柔放下了素手,淡淡挑眉:“喔?”
她的心已经死了,再也容纳不了另外一个男人,又何苦害了别人?
她的心,是冰冷的。
婉柔咬住了下唇。
她信步下了楼。
值完夜班回来的婉柔,隐隐有些怒了。
她冷哼了一声:“原来,你们道歉是假,不死心是真。”她冷笑着,“就当真那么嫌弃我碍眼?”
她的葱白指尖抚过那细嫩的叶子,房门却已经被敲响了。
“一夜都没有回来?”婉柔眉间微蹙,“这慕云,葫芦里卖些什么药?夕颜还怀着身孕呢。”
更重要的是,他怀里捧着的那盆,是什么来着?
在她眼里,这房间和酒架,就是她和文轩共同呼吸的全部。
婉柔沉吟了片刻,不忍心拂了夕颜的意,才答应了下来。不过,她还是加了个但书:“去的只有我们一家人?”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她拂开了对方急于解释而缠上来的手:“不说了,我得上班去了,等会连累别人等我。”
想来,上回是莫名唐突了佳人,所以惹得婉柔生气,这一次,无论如何,他也得赔个不是,告个罪,只要能争取到和对方相处的机会,他就不信,她会像她表面看起来那般孤冷。
这套房里,装修豪华自不必说,更重要的是,一体式的厨房,就在包厢左旁。
葡萄苗?
她白天工作,晚上喝酒,家里露台上的栏杆,一年比一年加密。
婉柔轻勾唇角:“请我吃饭?”她一字一顿地道,“她本是一片好心,我又何气之有?只是,你没有告诉她,我没有半分婚嫁的心,如果她是觉得,我在这个家里太过多余,我可以立马搬出去的。”
他的声音,就好像记忆中一般的温醇:“对不起,婉柔小姐,是我特地拜托慕云他们的。我无意之间听说,今天晚上,夕颜做东请你吃饭道歉,上回我也有份吓到了你,所以,我就毛遂自荐,硬是不请自来,希望不会打扰到你。”
“不。”慕云眨了眨眼睛,“爸妈都不会去,我相信,这件事情,你也不希望爸妈知道的才对。”
发现自己的思绪一直在这个陌生男人身上转着,她嗤笑了一声。
她看都没看一眼对方伸出的手,只径直地和他擦身而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