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番外五 惨淡的境遇
毫无知觉的右腿,让傅斯年唇角颤了颤,火星闪烁间陷入短暂的寂静,半晌儿,艰难的开口。
“右,右腿——”
傅斯年闭闭眼,似乎想到某种可能,掩盖衣领内的喉结颤了颤。
“傅公子——”
火光闪烁,青黛睫毛狠狠颤了颤,陡然尖锐的嗓音撕裂空气的扭曲,却能很好得将陷入情绪的人们抽离,让他短暂将那些难以消化的艰难事实抛之脑后。
青黛舔了舔唇,笑容在晦暗的暖光中有些僵硬,却仍旧努力朝傅斯年笑着。
嗓音似乎已经适应了节奏,青黛来到傅斯年身边,搀扶着他重新做到床榻,声音也仿佛被火星浸染出几分暖意,极力压制的颤抖的声线背后,确实平凡下爆出的坚定。
“傅公子放心——”
“方才大夫来过,说是这背部的伤口牵动这腿部的肌肉,暂时没有直觉是正常的,而且,他还说伤筋动骨养伤个——”
“瞧我这记性!”
青黛拍了拍额头,朝傅斯年赧然笑笑,笑意中夹杂着几分未曾记住医嘱的局促和抱歉。
“总之!傅公子放心,大夫说安心养伤,不会有什么大碍的。”
“你说,是不是,小顺公公!”
正疑惑间的小顺子,察觉到身前衣袍被狠狠拽了拽,在对上傅斯年的瞬间,慌忙间配合着点头道。
“对对对!所以傅斯年你放宽心了。”
“我小顺子能求干爹给你写次荐书,就能让干爹给你写第二次,就算那什么姜大人提前嘱托过,我就不信还真就没有半分机会!”
两人的安慰让他默了默,傅斯年垂下眼睑,光影洒在他脸上,双眼也仿佛蒙上层阴翳,生处陋巷中,人心仿佛也跟着从云端跌落,撑着床沿的手指,是用力后泛白的痕迹。
“小顺子,你和我说说,汪提督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的声音刚开始很轻,抵在冰冷床沿的手骨,仿佛始终都用着力,即便是说这话的时候,头也未曾抬起,眉眼笼在阴暗的光线中,无端让小顺子有些坠坠。
听到他询问提督太监汪直,小顺子下意识朝青黛瞧了眼,反应过来后连忙回神。
“提督太监汪直,在阉人中,权如外廷内阁首辅,自从其干儿子病死后,掌印太监的位置便空缺出来,手下更多的还只是随堂的秉笔太监,提督眼光高,也颇通文理,是以但凡在他手下做事,必然要经过内书堂的考核。”
傅斯年垂眼认真听着,默默将关于提督汪直的每样细节记下,他却未曾注意到,说起提督汪直时,纠结中拽着衣袖的青黛,绣鞋下意识后退两步,眼底划过丝不安。
烛光颤颤,将床榻上的傅斯年身影拉长,青黛默默站在原地,咬唇看着地上的倒影,终于,抬头认认真真瞧了眼傅斯年,像是下了什么决定般,朝着他的影子迈了步,纤弱轻薄的脊背彻底蒙在阴影中,唇角缓缓牵起笑意,目光坚定,已然不在纠结。
……
简陋的偏殿,傅斯年扶着墙壁,长袍垂下将长腿遮盖,可身子朝前迈步间,却挡不住的身形踉跄。
青黛身子下意识前倾,却在抬脚前刻缩回右手,日照升空,却无法将推挤在院外的积雪融化,傅斯年擦了擦额头上的薄汗,身体恢复直觉的时候,脚下没踏出一步,都比他初学习武时候要艰难地多,好容易煎熬到正午。
纤细手指握着瓷瓶,青黛抿抿唇,朝前走上两步,清新浓郁的药膏伴随着让人生理不适的苦涩,傅斯年视线落在那瓷罐上褐色膏药,就在她抬手的前一刻,接过,道谢。
眉峰轻蹙,态度仍旧疏离,可却没有青黛曾经以为的,厌弃或者鄙夷。
青黛抿抿唇,嘴角下意识扯了扯,窗台的天光明亮点燃眼底泪光,她将瓷瓶递给傅斯年,正纠结犹豫间,门外传来小顺子的声音,听起来难得在这个冬日显出几分雀跃。
“傅……傅斯年,好,好消息,天大的好消息!”
小顺子有些气喘,他方才从司礼监那边打听出来的消息,按照傅斯年的吩咐,绝对算是个天大的好消息,这不,打听到后就连忙朝着他住处赶来。
避开后背的伤口,傅斯年将药膏小心翼翼涂抹在右腿的伤口处,只感觉到肌肉处的麻痒儿,心下稍安,此番听到小顺子院门外传来的声音,挑眉将衣袍放下,捏着瓷盅的盖子,小心翼翼将他盖好放回靠近床沿的抽屉中。
做完这些,傅斯年才顾得上抬头,果然便见小顺子擦着额间的汗,双目晶晶亮亮进入屋中,连招呼都来不及和青黛打,将手中拂尘撇到身旁,便有些迫不及待凑近他床沿道。
“傅斯年,司礼监掌印太监的位置空缺,如今朝堂局势紧张,汪提督也确实需要个干儿子为他分忧解难,半月后,会有场文武比试于司礼监举办。”
“最绝的是,这场比试的名额,不仅仅局限于内书堂,这对你来说,可是天大的好机会呀傅斯年。”
小顺子说着,兴奋间声调不由拉长,被他情绪感染下,傅斯年面色也难得缓和了些。
文斗武斗,于从小习武,又于还古书院读书学习的他来说,算不得什么,哪怕有内书堂的人参与竞争,他傅斯年也不至于比不过半路出家的,但……
半月过的武略,这场比试。
傅斯年目光顺势落到自己右腿处,晨时扶着屋设墙根行走,与小顺子的乐观不同,青黛俨然也想到这点,担忧的目光落到垂眼静默的他身上,气氛微滞的瞬间,小顺子也仿佛意识到了什么,笑容僵硬在脸上,机会确实很好的机会,若是刚入宫的傅斯年应对起来应当没有什么问题,可问题就出在如今,他的腿。
小顺子目光有些焦灼,也不知道,他的腿,半月后能不能……
冬日的积雪在日光中没有彻底融化,寒与暖的交汇,让屋设外的寒梅传出扑鼻淡雅的香儿。
清冽的药香味仿佛能唤回人的心智,傅斯年眼皮跳了跳,抬眸瞧见小顺子眼底的担忧,唇角扯开抹浅淡的笑意,很轻,却真切的暂时将蒙在眼底的阴翳褪去。
“无碍——”
傅斯年的轻声出口,依旧很轻,可此刻听到情敌啊和小顺子耳朵中,却莫名多出股安定人心的力量,让原本那颗彷徨不安的心未微,还没有彻底反应过来的时候,小顺子就下意识点点头。
“半个月后,这条腿应当也恢复的差不多了。”
他说的轻松,可站在身旁的青黛却下意识蹙眉,她向来敏锐,不像是小顺子那样粗枝大叶。
身体的坏那是应该由太医来说道的,傅斯年说的这样轻巧,或许……这话本来就是说给小顺子听得。
经过傅斯年的安慰,小顺子眉眼染上抹希望,虽然太医的说法不甚乐观,但是傅斯年从小习武,身体素质远超常人,这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他陷入自己的思绪中,倒是未曾注意到,身后退出房门悄然消失在屋设中的青黛,反倒是听到轻微脚步声的傅斯年微微蹙眉。
“杜太医——”
屋外的凉风灌入,哈气成雾,唯有鼻端飘来的寒梅香仍旧清新,青黛缩了缩肩膀,下意识又吸了口气,顺势结果杜太医递来的装药的瓷瓶,就要将腰间的荷包递过去,还想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