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死了。
可就算死了,也不能说出她确实偷印,去刻了模的真相。
因为她也把只剩最后一丝光的下半生,押在这枚印上了。
……
她本姓杨,原籍丹阳,家贫,父母和弟弟把她半卖半嫁给了邻村的霍佃头。
霍佃头都六十多岁了,都能当她的父亲了,但佃头,佃农头头儿,能顿顿吃白米饭。
过门大早,披上嫁衣前,她看着急忙变卖聘礼,给她弟弟买丝绸衣衫的父母,泪流满脸,过门当晚,脱下嫁衣后,她脖颈上被如牲口般套上绳索,也泪流满面。
后来,她生下儿子,霍佃头老来得子,大喜,特意请村里的教书先生,给儿子取了读书人的名字:如渊。
可惜,儿子再好,也长了张和霍佃头极肖的脸。
再后来,霍佃头身体不好了,卧床不起,她衣不解带的照顾他,村里人都说,霍佃头这续弦娶得值,又管生儿子,又管端屎端尿。
又有人说,曾经看到霍杨氏蹲在地上,面前是一摊霍佃头的泄物,她蹲着哭,哭着哭着就搧自己耳光,跟疯了一样。
……
这样的命运,她又凭什么?
赌局里谁先疯,谁就最可能赢。
翟十八的印,翟家的家产,进,可保霍如渊中举后打点,封侯拜相,她身为生母,按律可封诰命夫人,退,她自己卷了跑,虽要东躲西藏,但下半生足矣衣食无忧。
黑咕隆咚的命运,她下了最大的注,赌一条出逃的路。
……
“冤家,饶了奴吧,奴真的不知印的事。”霍寡妇咬紧牙关,吐出最后一句,鲜血就从七窍涌出。
然而蓦地,她瞳孔猛缩。
“母亲,我回来了,淳于县令赏了我早点,肉馅的大包子哩。”简陋的房门推开,霍如渊提着油纸包,满面红光的进屋来。
“如渊回来了。”翟十八停下手里的鞭子,笑意温和,“你这般孝顺,必定是霍娘珍视之人吧。”
“如渊!快走!!不,快逃!!!”霍寡妇一个激灵,浑身汗毛霎时倒竖。
霍如渊呆在原地,看着满地的狼藉和血,血里的霍寡妇,沾着血的鞭子,蹙了蹙眉:“你们玩的样儿越来越多了?把地砖弄脏了,我还得冲洗。”
冷漠的话语,不带丝毫怜悯或慌张的目光,男子从容的放下油纸包,就要去井里打水。
霍寡妇眼眸一暗,但只是转瞬间,她就癫狂的笑起来,龇着血红的牙齿骂:“霍如渊!你父亲是老畜生,你就是小畜生!呸,你和他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必定是老畜生转世,附在了你身上,至今都还不肯放过我!我知道,你早就见不得我活,你要我死!好啊,今儿我们谁都别好过,一块儿死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