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包杂物和几吊铜钱被砸给乐韫,二十出头的小伙子,脸都被砸青了,还眼泪汪汪的磕头:“东家!我父亲给东家效力,死都是死在货船上的!我生在全顺德,打小就跟着东家干了,全顺德就是我的家,求东家不要赶我走!”
“就是你们这种跟我越久的,越会生出取而代之的糟践心思!还不快滚!来人,打出去!”翟十八没了耐心,生为汴都漕运的地头蛇之一,他缺什么都不缺人。
毕竟扬州产丝绸,茶叶,瓷器,无数货运通过大大小小的水运,去向京城,全国,甚至海外,所谓扬州一半的金银都是水,在河道里流着的。
故漕运生意,由各家商会瓜分,能在商会里做工,是普通百姓眼红的好差事,有钱儿,也有面儿。
咚的一声,乐韫被杂役们架出来,扔在外面街道的砖地上,痛得他浑身一弓,而他身旁,已经有十几个同样扔出来的工匠,都是今儿莫名其妙被辞退的。
乐韫坐在地上,失魂落魄的呢喃:“全顺德,我父亲效力四十几年,我十岁起就帮着父亲干活,也效力十余年了,如今片刻之间,就把我们舍弃了?”
周围的工匠扶乐韫起来,叹气道:“我们也是,被扣了莫须有的罪名,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就被打出来了。”
乐韫盯着全顺德的牌匾,眼睛都盯红了,才嘶哑的一声凉笑:“原来几十年的忠心,你却当我们是脏水,随手一泼就打发了。”
然后他重重的跪在地上,给全顺德磕了三个响头:“父亲,你为翟家付出了一辈子,连最后死,也是丝绸出海的船遇到风暴……连你的尸骨都没找回来……你曾说,做人,就要一心一意,你让我以后跟着翟家,让我以后的儿子也跟着翟家,只是如今……是我的一心一意,他们,不配!”
乐韫从齿缝里咬出最后两字,狠狠擦了把泪,背起自己的包裹要走,没想到一辆驴车拦住了他的去路。
“小哥儿,我看你身上有伤,要去哪里,我载你一程?”金明微看着他笑,笑着笑着,就湿了眼眶。
乐韫警戒的后退两步:“你……我不认识你!我随便走走,哪里有工做就去哪里!你别跟着我!”
金明微看着生龙活虎的他,下意识的想唤他的名字,但视线都水汽朦胧了,两个字还哽在喉间。
乐韫吓了跳,慌忙捂紧自己的包裹,转身就跑:“什么疯子!看见我就哭,认错人了吧……”
金明微再忍不住,泪珠滚落,散在四月的春风里。
旁边跟着来的阿团也吓了跳:“姑娘这是怎的了,看见那人就哭?以前认识?他欺负姑娘了?”
“不认识。”金明微手忙脚乱的擦泪,摇摇头,又点点头,“不,很快,你们就会认识了。”
……
人们说起“如果当初”这四个字时,往往脑海里都会划过一张脸,闪过一个念头:当初明明谁劝过我的,我没听。
悔不当初。
金明微也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