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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金明微不知做了什么梦,睫毛惶动,猛地睁开了眼,同时惊醒了身旁的阿团,四目相对的刹那,就算是朝夕相处的主仆,阿团也惊出了一身冷汗。
那是怎样的目光?怨毒的,生恨的,遗憾的,凄厉的,如恶鬼般瞪着仿佛第一次来的人间。
“姑娘做噩梦了?”阿团小声问道。
是,一个噩梦。
金明微脑海空白,四周的景致是金家院子,窗外竹海如潮,四月春好,身前的阿团面容温好。
可昨天霍府的朱红大门,阿团已浑身是血的躺在门槛里边,没来得及跨出最后一步。
鼻子里没气儿了,她还望着跨出来的金明微,不放心的,不肯阖上眼,生怕金明微被抓回来。
姑娘,逃出去,不要回头。
她眼里无声的,重复着这句话。
于是金明微只敢往前跑,不敢回头,不敢负她的命,甚至都无法确认,她最后是不是好好阖上了眼。
……
“阿团,我逃出来了!可是晚了,他们都死了,霍如渊也死了!”金明微猛地抓住阿团的手,两行清泪滚落。
“姑娘果真做噩梦了。”阿团唬了跳,又好笑的忍着手疼,朝屏风后努努嘴,“什么死不死的,说甚不吉利话!霍郎君就在那儿哩,你瞧!”
金明微下意识的看过去,瞳孔骤然一缩。
霍如渊。
屏风后影影绰绰的他,没穿指挥使的官袍,面容亦显青涩,身着书生的白衫,日光勾勒出他轮廓,如幻化成人形的一株青竹。
不禁让人想起茶馆里的话本,说那漫山精怪同类,独他,占尽天恩。
“他怎么没死?!不,杀了他,赶快去杀了他!”金明微第一反应是恐惧,脸色瞬间惨白,想到他把她往死里打的拳头,想到他跪在她脚下,保证下次绝不这样了。
她感觉要无法呼吸了。
她不是已经逃出来了么?莫非都是梦?莫非她还要被抓回地狱里去?
“姑娘你喝口茶,醒一醒,今儿是你和霍郎君议亲的好日子哩!”阿团连忙按住金明微,抽出手来,为她斟了茶,担忧道,“若你着了魇,奴婢去给老爷夫人说,议亲延到明儿去!”
琥珀般的茶水映出一张惊惶的脸,还带着一分孩子气,没有任何伤痕。
金明微滞住。
她忽然撩起衣袖,小裤,还让阿团帮她瞧后背,确认任何一处都没有伤痕,只有阳光投进来的影子,和心脏在胸腔里有力的跳动。
金明微恍惚的看到墙上的历日,今儿的日子被她特意勾出来了,底下几个簪小楷,是她满心欢喜写的:如渊哥哥议亲。
“活着?”
金明微不可置信的看向掌间血管,四月春风来,吹得她如梦初醒。
她竟然重生在了十年前,十五岁这年。
她还没有嫁给霍如渊,七口家人都在,魏家还没有反,吴国还是钱家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