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三郎昏迷
她怀着身孕,又多番奔波,加之胎像不稳,一路行来全赖陈三郎照顾。
但陈三郎并非是神。他纵然一心向佛,但到底不过是肉眼凡胎,平素再四平八稳,这般漏液奔逃,却是生平头一回,又因着看不到曙光,心下便有些不安。
心中一旦搁了事,面色便也跟着比寻常多了三分苍白。
为着逃命,此番并未带上女眷,献容一人缩在角落里,为了缓和心中惧怕,献容便有些没话找话:“也不知何时才能回到洛阳……”
这几日来,这是献容第一次主动与陈三郎说话,某一瞬间,陈三郎几乎要当自己出现幻听,但当他抬起头来时,见得献容正直直将他望着,这才发觉并非自己胡思乱想。
“殿下很想回洛阳去吗?”
陈三郎有些虚弱,说起话来也是有气无力的,陷入沉思的献容并未听出来,只当他果真在问自己,便点了点头,“是,那里有我牵挂之人,我又如何能不回去呢?”
“牵挂之人?”陈三郎细细回味着她这句话。
隔着一个小小的火堆,他偷偷地打量对面大腹便便的女郎,心下一叹。
羊氏阿容,我心中也搁了一个人,你又何时才能知晓呢?
但这种话,终他一生,都不会再宣之于口了。他知二人之间的鸿沟,更知身份的天差地别,纵不论此,单只看献容是有夫之妇,便已不敢再奢求什么,只叹息了一声,这才道:
“既是你所愿,三郎纵拼了性命送你回去又如何?”
他环顾四周,此前车队一行人浩浩荡荡,足有百人之巨,如今被追赶,中箭,踩踏误伤,他身边所余之人不过寥寥数人,如今又陷在这深山老林里,粮草也早已耗尽,纵然明日阳光,也十分难料。
他的坚持,换来的族人随从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去,死亡,埋骨他乡,他一心向善,又于心何忍?
他淡淡的:“殿下,若你我实在走不出这座莽莽大山,殿下当如何?”
献容抬起头来,隔着跳跃的火光,她望进陈三郎一双疲惫的眼里。
往日,这双眼清透,明亮,盛满的是他对一切都握在掌中的自信,还有因常年礼佛之人才难得出现的悲悯,但如今这双疲惫的眼,自信不再,清透明亮无存,纵然是悲悯,也被掩藏在那双大眼的最深处,整个人便显现出一种对未来的茫然来。
可茫然的,又岂止是他一个?她奔逃这许多日子,早就将现实看得清清楚楚,如今嘴硬,也不过是不肯低头罢了。
可是,当她看到陈三郎那双茫然的眼时,原本要冲口而出的话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取而代之的,却是与陈三郎一样的茫然:“走不出去……”
若果真走不出去,她也不知自己究竟该如何?
她低下头,想了许久,才将手轻轻搁在高鼓的肚皮上,仿若喃喃自语:“若果真走不出去,纵然拼了性命,我也要将这个孩子生下来,好生将它抚养长大……”
陈三郎抬起头来。
她的低喃,他全都听在耳中,某一个瞬间,他甚至在心中大逆不道地想着:
这样也好,她走不出去,他也走不出去,她与他便在一处,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他手边有人,能为她盖一间遮风挡雨的草屋,他也会拼了全力,为她遮风挡雨,将她与她的孩儿护的周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