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个人,准备去哪里?”
辛越定住脚步,声音清软,话语被雪风吹得模糊不清:“总有地方去的。”
“那是哪里?”
还不待辛越说话,晏湛就一伸臂,将她带到面前,眼睛注视着她的瓜子小脸,开口:“不要说什么关我屁事之类的话,正经点回答可以吗?”
“我……”在他略微逼迫的注视下,辛越难得地有些语塞。
又一片雪翻飞着落下,地上积起厚厚的雪,好似一层硕大的被,密不透风地将很多情绪包裹掩盖。有梅旋转着,融进幽幽的银素之上,落地响起窸窣的声音。这个世界,仿佛格外的寂静。
晏湛攥着辛越的手没有松开,辛越修养良好地没有甩开,只是发现晏湛望着她却久不说话,辛越有丝不耐烦地皱了一下眉头。
“天大地大,如果没有地方可去,就跟着我,去我那里……”
“你家是收容所吗?还是治疗流浪猫狗的医馆?”还不待晏湛把话说完,辛越就强行掰开了他的手,墨眸如玉,面容淡淡。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不是可怜你才这么说的……”
“那么?”辛越挑眉,面容依旧淡定如冰。
“我……”
突然涌现在眼前的,是很多年前的那些画面,父母惨死在侵略者的暴虐之下,有很多孩子,像他那样流离失所,整日整夜地啼哭着,却祈求不来家人重生的艳阳。
印象中十分深刻的,是他十二岁的时候,目睹了一场外来者杀戮村庄的暴行,当时他就生活在那个村庄里,亲眼看见邻家一对夫妇惨死刀下,他自己侥幸逃生。后在一山溪边看到夫妇俩的小儿子,当时那小儿子跟着师父上山采药,幸免于难,不知情的九岁小儿子看见他就奶声奶气地说:
“晏哥哥,今天怎么上山来了?我爹爹和娘亲过得还好吗?真是的,一点都不可爱,把我送到这山上来,那两个家伙肯定很想我吧,有没有后悔把我这个小可爱丢到师父这里?”
孩子的眼睛亮晶晶的,神情有丝顽劣的狡黠,调皮的话语间,又分明藏着对父母亲的想念。
“哈哈,明天师父就带我下山,回家就可以吃娘亲做的红薯团饭了,香喷喷的呢,到时候晏哥哥你也来吧。”
那时候的晏湛,没有说话,就伸了伸手,揉揉孩子嫩嫩的耳垂,勾起唇角,缓缓地点了点头,与此同时,有泪水,从他眼中滑下来,顺着草叶,滚进了一侧的溪水中。
那条溪水,通往汴西河,那条河里面,浮着成百上千人的尸体,其中有两具尸体,是属于孩子的父母亲的。
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当时的晏湛,想到了太多太多,想到了自己父母亲的惨死,想到了这个村庄里,照顾他关爱他的淳朴村人们的不能善终,想到了那些狰狞的无法无天的侵略者,想到了那些哀鸿遍野的凄惨景象,想到了孩子们日夜不息的啼哭声,想到了再次自己被逼得无路可走的无助心情。
若非绝望到极致,怎会终其一生以卵击石,视死如归,放手一搏?
雪徐徐地飘下,落地的声音,轻若鸿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