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初六年四月十四,皇帝刘尧驾崩于甘泉宫,上谥号为“肃宗”,传位于太子刘禧,改元武成。
云板声连叩不断,哀声四起。
媞祯俯身于众人之间,随着众人叩首,起身,眼中勉强能有些泪光,每个人的悲喜都大差不离。
只有刘禧是在哭那个从小疼爱他到大的父亲。
除了游存勖还目光坚定着,其他人人眼里,这不过就是一场权力更迭的游戏而已。
无人例外。
丧期很长的一段时间,小皇帝都在试图做一个大人,只是到底年纪尚幼,许多时候都是喜形于色的状态。
偶日为先帝尽哀后,在廊下巧遇媞祯,那脸色霎时都青了。僵持了许久,才勉强唤了一句“秦王妃”。
彼此相安无事,直到隔开百米的距离,刘禧才眼睛红通通的瞪她。
“从前她在我母后的面前,装得是何等的乖觉,与今日之形态简直大相径庭,不是因为她……先帝就不会死……”
一时忍不住龃龉,“人心之变……竟这么可怕么?!”
游存勖见他越发失态,从后提醒道:“陛下。”
刘禧抿紧了嘴唇,双手握拳,“我知道。身为皇帝不能大喜大悲,让人猜忌喜恶,可是老师……眼睁睁看着仇人在自己面前逍遥法外,却奈何不得,我真觉得我这个皇帝当得窝囊。”
游存勖迅疾端肃了神色,靠他两步,“什么是窝囊?那只不过是徐徐图之的手段而已。”
他缓缓叹息,安抚道:“何况五石散一事,仪贵嫔以及设事的宫女太监都已被赐死,咱们丝毫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是秦王妃令人下毒,毒害先帝。不到时机成熟,贸然求进,届时吃亏还是您。”
“先帝将此事告知,并非要您报仇,而是让您知道,秦王妃这条毒蛇不得不防。从前先帝便是低估她的野心,才会被毒妇利用,害惨了您的两位兄长啊。”
说罢,他眼睛便止不住向秦王府的方向看去,“陛下可知当初秦王是如何博得先帝信任的?靠的正是屏退锋芒,伏低做小,才能在不知不觉渐渐精进,成为独揽大权的秦王。
“秦王之长处,也是陛下应该该学习的地方,忍常人所不能忍,才能得常人所不能得。”
“学生明白。”他应道,“这些日子为着先帝丧仪您也辛苦了,先去休息吧。”
片刻后,他重重的喘了一口气,忽然感觉自己这一生的不足就是太顺了,所以万事都要从头做起。怎么防范,怎么筹谋,都要学会自己琢磨。
面对君权落寞的年代,他始终还是心有力而不足的。
清风徐来,一汪浅碧色从丛中轻曼渐近,直到了跟前才见是名女子,只是看着穿着打扮并不像宫女。
听她轻柔温婉道,“陛下。”
刘禧眉宇渐渐蹙起,还是李广在耳边介绍,“这是秦王妃的三妹,前些日子刚封了顺安县君,这会子该是陪着王妃进宫悼念的。”
一听跟秦王妃相关,刘禧原本尚有疑惑的脸顷刻冷凝下来,“朕当是谁呢,原是石家的庶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