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不适应地闭眼,待银光散尽,再睁眼时,眼前已是另一番景象。
两柄一模一样的短刀相横,抵在男子脖颈上。
而男子原先手中的刀,早已不知在何时落地,碧绿的毒液失去了毒性,变成了无害的透明色,在地上缓缓流淌。
“说,你是谁?”即墨千歌凑在他耳边,语调轻柔得恍如呢喃细语。
男子眼神有一瞬动摇,刚刚启唇,又猛然想起什么,眼中重又归于清明。
“不说吗?”即墨千歌挑眉,手上的神裁之刃下了两分,已经有丝丝血液渗出。
男子毒蛇般的眼睛死死盯着她,忽然笑了:“你再怎么威胁我,也是没用的。”
“是吗?”刀锋上阴冷的寒意渗入肌肤,一如冰冷的话语,明明语气含笑,却丝毫不能掩饰其中的冷意。
“只要我想,我可以有一千种办法让你开口。”即墨千歌凑上前,诡秘勾唇。
“可惜,你用不上了!”男子倏然抬头,坚毅的面容上逐渐浮现出和眼睛一般阴暗毒辣的笑意。
即墨千歌皱眉,下一时,黑洞洞的枪口已经指向她的胸口。
手指扣在扳机上,随时都能将漆黑的子弹推入她的胸膛。
“我倒要看看,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枪口快!”男子眼中浮现出近乎扭曲的笑意,那是不择手段者得胜后变态的快感。
他得意地看着即墨千歌缓缓松手,神裁之刃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响声。
却不知,这并非认输的信号,而是死神的号角声。
“不是说不允许带枪支的吗?”一直观战的白亦念皱眉。
身旁安璟勾起嘴角,露出了戏谑的弧度:“看来那人来这里的目的根本不是充当陪练。”
白亦念的脸色冷了下来,手中长鞭一甩,就要过去帮忙。
“别冲动。”安璟一把拉住了她。
白亦念杏眸一瞪,叉着腰冷喝道:“你没看到现在是什么情况吗?再不帮忙,大小姐很可能出事!”
顿了顿,她似乎明白了什么,垂着眼,冷笑一声:“如果怕死,那你就一个人怕死好了!”
“你!”安璟镜片后的眼中划过阴暗的光芒,一把拽过她,盯着她手中的长鞭,若有所思道:“二凰,你去帮忙。”
白亦念手中的长鞭发出嗡嗡的震动,既像是雀跃,也像不满。
“你如果不去,我就让青溯拔你的毛了!”安璟挑了挑眉,笑容里有股说不出的……猥琐。
长鞭的震动更加明显,终于,它似乎任忍无可忍,一道凌厉凤啸划破天地,白亦念手中的长鞭化作一道黑色光芒,冲天而起。
当然,这是在特殊异能者眼中。其他人至多听到了那一声刺透耳膜的尖利啸声,手中动作都不由自主慢了几分。
一只通体黑羽的凤凰盘旋在训练场之上,锐利的兽瞳正恶狠狠地瞪着安璟。
它张了张鸟喙,吐出的竟是人言:“臭小子,管好你那条小蛇!”
该死,这小子居然用它最爱惜的羽毛威胁它,还是不是人了!
知不知道凤凰的羽毛有多珍贵啊嘤嘤!丧心病狂!
腹诽归腹诽,二凰却不敢真的说出来,在某人明晃晃写着“等我来拔毛”的眼神中,猛地一扇宽大的羽翼,冲向挟持着即墨千歌的男子。
四周只觉一阵狂风涌动,黑色影子一闪而过,快得让人眯眼都难以看清。
灵兽是不属于人界的存在,一般人无法看到它们。
然而这一道黑色剑影却清晰地映在了男子的眼底。
手指一用力,在二凰翅膀扇动的劲风波及到之前,扣下扳机!
“咔!”手枪只发出了一声哑响,却没有子弹从枪口划出。
男子抬头,猛然对上即墨千歌嘴角无声无息的冷笑。
她一直半握的手指猛然张开,几枚子弹从她指缝中掉下,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强大的劲风袭来,她伫立在风中,高束的长发被风吹乱,脚下却不显半分踉跄,愈发美得摄魂夺魄。
黑色凤凰盘旋在她头顶,最后收起羽翼,栖在虚空,冷冷俯瞰这一切。
男子则被这阵狂风击中,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好几步。
一把长刀刚好迎在他身后,闪着寒光的刀刃深深没入他的后背,冰冷的刀尖甚至能感觉到被洞穿的柔软在跳动!
“阿月!”陆以南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傅之月紧握长刀的手一颤,继而狠狠拔出。
艳烈的血喷射而出,动脉的极高血压将血绽放成。
“叮!”手指无力地松开,长刀锵然落地。
男子不甘地倒下,五官扭曲,细长的眼中划过诡异的红光。
傅之月盯着他狰狞的死相,大脑一片空白,腿脚一软,竟跪倒在被罪恶污血浸染的地面上。
静,四周只余一片死寂。
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在傅之月的身上,有震惊、有惊恐、还有……木然。
她失神地望着地上,嘲讽地掀起唇角。
真好啊。到头来,第一个手染人命的,是她。
咸涩的液体从眼眶中流出,不知是迷茫,还是忏悔。
深黑窈窕的人影走到她身旁,白皙却不细腻的手指划过她的脸庞,轻轻揩去流下的泪珠。
傅之月呆愣着,任由那只手在她的脸上拭去眼泪,没有丝毫反应。
手顺着她脸颊的轮廓向下移,一直到下巴的地方,猛然钳起。
傅之月吃痛,回过神来,错愕地看着面前清绝出尘的女子。
即墨千歌半蹲着身子,只手钳着她的下巴,逼迫她抬起眼睛,仰视自己。
一笔一划都完美若天成的眼眸半眯,闪烁着深沉冷酷的光泽。
“你在怕。”朱唇轻启,毫不委婉地道破事实。
傅之月不语,只是定定地看着她,目光呆滞。
“既然你到了这里,并且走到了这一步,那就没有什么可以怕的了。”睥睨天下的气势尽数外放,让人有一瞬恍惚,感觉自己正站在中世纪国外宫廷,觐见高高在上的女王陛下。
即墨千歌谑弄地轻笑,笑声里透出让人不寒而栗的冷意:“这世上既然有广布恩泽、普度众生的善人,就注定要有维持杀戮规则的恶者。”
“没有人给善恶以绝对定义,那么做这个恶人,又有何不可?”她的手一松,走向被傅之月一刀穿心的男子面前,拂手将他的眼睛合上,淡淡道。
“看看呐,那些满盘皆赢的人,哪个是善人……至多戴着副面具罢了。在这个永夜时代,一切光芒都是假象。”
心狠好啊,心狠了就无所畏惧。
这个世界需要光,也需要暗。
她不会去打破这微妙的平衡。相反,她需要一把刀,能更好地切割光暗。
这把刀,绝对不能惧怕血腥。它必须锋利,而且永远锋利。
即墨千歌一席话落下,周围的人都变了脸色。
这种话说出来,把满城权贵都置于何地?
狂,太狂。
再看说话人,嘴角还噙着一贯的笑意,优雅得惊为天人。
能笑吟吟说出这种话的,不是不谙世事,就是张狂到了极点。
然而即墨千歌既非前者,也非后者。
周围人脸色的变化没有逃过她的眼睛,一股浓浓的忌惮从他们的身上散发出来,即墨千歌满意地摸了摸下巴。
垂眸看着躺倒在地上的尸体,她眼神微闪,拾起掉落在地的神裁之刃,刀背透着凉意,拍了拍这具尸体的脸,冷不防一刀划下--
“哧!”刀锋划破皮肉的钝声微不可闻,随即被隐没在众人的抽气声中。
不是因为即墨千歌的下手之狠,而是因为那刀下截然不同的脸。
随着刀落,流出的不是血,而是黑气。
这回清晰了。所有人都看到了生平最诡异的一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