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氏道:“贵人现在已是宫中之主,这位置若拱手他人,岂能甘心,老奴从小将小姐带大,情同母女,若说亲,也不比夫人差。我已经想好了,这来回进出宫门,是贵人发的腰牌,别人并不敢查问,便是查问了,只说是老身吃的药,要杀头,杀老身一人的。”
邓氏拍了拍她的手,“璃儿何必要那么多呢?当个贵人,主掌后宫已经是天大的恩典。既然入了后宫,皇上嘛,三宫六院是少不了的,璃儿也该学得淡然些。”
“夫人,你不懂的,后宫之争,不是你说不争,就能退得出的,贵人已较府中时收敛了心性,那些孤猸子还不是一样咄咄逼人。贵人若事事退让,难保要被人欺负,踩在脚下,弄不好,便是那宋珺的下场。”
邓氏叹了口气,“璃儿这性子,在家里时我便教她要韬光养晦,事事学着以退为进。可是如今看来还是没一点长进的,罢了,你先回宫去,我让人去民间找些偏方,希望不要出事才好。”
自刘庆大婚,娶了左大娥,左小娥后,自知没脸再见邓绥,索性便再不去了。绥儿虽想断了与他的牵念,但是他突然不再出现,心中的伤感自是无法言表。本来就吃的极少的饭,更是少的可怜。赵玉见她日渐消瘦,素白的衣裙穿在身上,却象不是她的,似乎一阵大风便会把她吹跑,心疼不已,只是怎么劝也没有用,只得日日叹息。
李夏常去京城,早知道了刘庆大婚之事,但是一是怕说了绥儿会更加伤心,二是怕她有什么想不开,只得隐瞒着。但是见她如此,也发起急来,只得道:“绥儿,我已打听到。清河王爷已被皇上赐婚,一日娶了二妻,在京中传为美谈。我看你还是断了想头,好好的吧!”
邓绥听了,微蹙了下眉头,仿佛不经意的道:“没事的。他成婚也好,不成婚也罢,对绥儿来说,已没有关系,我早晚是要入宫的,他这样。反而是好。”
抬起头却见赵玉一脸怔怔的看着自己。李夏则神色古怪,脸上一下子炽热了起来,“我说的是真的,绥儿已告诉了清河王几次,让他断了对我的心思,自己怎么会想不开呢?你们不要多心,我没事的,真的没事!”她越说声音越小,泪水竟阴湿的双眼。转过头去,偷偷拭泪。
李夏一拉赵玉,两个人从小棚中出去,“玉儿,让她自己安静一下,这种事,只有她自己想通才好。”
两人出去后,空气里静了下来,可以清楚的听见外面风吹过树叶的声音,绥儿抹了一下眼睛。可是泪水还是不争气的又流了下来,摸了摸腰间的玉,那玉还温凉如故,只是人已他娶。这怎么能怪他呢,是自己要他走的,是自己要与他相离的,都是自己要嫁入宫中,才不能与他厮守的,怎么能怪他呢?可是心中就是气他扔下自己另娶,就是气他竟不再来与自己话别,气他竟连一句话也没有。
她翻开《诗经》,正看到“心之忧矣,如匪浣衣。静言思之,不能奋飞。”一句,不仅苦笑,似乎书也解她的心思,口中淡淡地念道:“江有汜,之子归,不我以。不我以,其后也悔。”
几天后,李夏突然大叫着在门口说道:“绥儿,你快出来看,是谁来了?”
其实绥儿已守孝一年,已经可以出门迎客了。听了这话,忽然一愣,打开帘子,只见一位少年站在门外。一身的戎装,晒得黑黑的皮肤,闪着亮光,一双耀眼黑眸,笑起来如弯月,真挺的鼻梁,唇色绯然,只是略见瘦削,却棱角分明,身量已有九尺,高大威猛。
一愣间已认了出来,正是左非,后来改名左天奇,被她救过的少年。当年回京,左天奇便留在了胡地,照顾邓训,如今一别,已两年有余,没想到他已长成如此高大俊秀的少年,不由大喜,“左天奇,是你!怎么是你,怕是再过几年,绥儿都认不出来了。”
左天奇看着邓绥,一身素白的家裙,长发在后面懒懒的梳了一个垂髻,只以一根白色的丝带系起,由于不见日光,肤色白得几乎透明,美丽的大眼睛由于瘦弱,显得更大,长长的睫毛忽闪忽闪的,样貌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长得更高了!
“小姐!”左天奇施了一礼,眼中满是关切,“两年未见,小姐怎么瘦弱至此!”
邓绥一笑,还象当年那个小女孩一样,拉着他的手道:“天奇哥哥,绥儿没事,只是吃得少些,这守孝之日,当得如此。来,进来坐坐,父亲的灵位在里面。”她将左天奇拉入棚内,左天奇拜过了邓训之后,才坐下道:“这一别之后,人事消磨,不想变化如此之大。”
“是啊!”邓绥接过赵玉递过来的清水,送到左天奇面前,“天奇哥哥,我守孝,没有茶水,只喝清水,你莫怪。”
左天奇一笑,“小姐,天奇是你所救,还管这些,你便是给我泥水,天奇也照喝不误。赵玉和李夏也挤了进来,一时之间,小棚子挤得满满,却人人脸上带着笑意。
“天奇现在已升为五品偏将军,可不是当年那个毛头小子了。”李夏笑着介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