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春华庭,卫戟和谢知筠一起痛痛快快洗了个澡。
等到两人穿了干净的衣裳坐在卧房里时,这才都觉得舒坦不少。
回了家中,谢知筠同卫戟一起坐在窗边,亲自给卫戟煮茶。
卫戟安静看着她,没有说话。
夫妻两个一时间都安静下来,屋里只能听到煮茶的咕嘟声,竟是有些岁月静好的意味。
虽然现在外面战乱不断,敌军未退,但对于谢知筠来说,确实是心中大安,不再彷徨。
经历了这两个多月,谢知筠的手上多了许多小口子,不如往日光滑细腻,可她自己也已经全不在意。
她在慢慢把沸水倒入茶壶中,很快,清雅的茶香便飘散出来。
谢知筠笑了:“许久没吃茶了吧?”
卫戟点点头,道:“竟是有些想念。”
谢知筠给他倒了一碗茶,然后道:“凉一些再喝。”
两个人就像寻常夫妻那般闲话家常,卫戟给她说了说边关的形势,然后道:“有父亲在,不用担心。”
谢知筠点点头,她放下手里的茶杯,仰头看向卫戟。
“夫君,之前你说,有话要回来同我讲,是什么话?”
她的眼眸明亮璀璨,仿佛黑夜中的星子,指引了迷路人归家的旅程。
卫戟微微一愣,但他却很快回过神来,没有多犹豫便放下了茶杯。
然后他便对谢知筠伸出手。
谢知筠也很自然把手放到了他的手心里,让他紧紧握着自己动手,似乎这样就能永远不分离。
卫戟向来果断,时至今日,两个人一起走过风风雨雨,那句话早就应该说出口了。
卫戟深深凝望这谢知筠,谢知筠也凝望着她。
片刻后,卫戟才沉沉开口:“念念,我心悦你。”
不过四个字,却是那么清新悦耳。
谢知筠面上先是一红,然后她便轻咳一声,目光好不躲闪地回望着卫戟。
她深吸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心跳不那么剧烈。
“伯谦,”她顿了顿,然后便坚定开口,“我亦心悦之。”
这一瞬间,两个人都红了眼睛,他们就那么凝望着对方,然后含着泪笑了起来。
谢知筠晃了晃卫戟的手,难得撒娇:“这话我只说一次。”
“你可不能忘了。”
“我不会忘的,我怎么会忘呢?”卫戟说着,想要继续说什么,可话到嘴边,他却忽然变了脸色。
紧接着,谢知筠就看到一口鲜血从他口中喷涌而出,染红了他刚换的洁白中衣。
谢知筠觉得耳边一片嗡鸣声,她整个人呆愣在那,就连握着卫戟的手都下意识松开了。
下一刻,她被人轻轻推了一下,才从惊惧和茫然里惊醒过来。
“伯谦!伯谦!你怎么了?”
谢知筠一边慌乱地对朝雨喊:“来人,叫夫人!”
一边哆哆嗦嗦来到卫戟身边,扶着他往后躺下。
卫戟唇边满是血,那血染红了他的下巴和脖颈,还在持续不停往外流。
谢知筠的眼泪比他的血流得还快。
她紧紧握着卫戟的手,用帕子不停给他擦血,简直都要语无伦次:“伯谦,你怎么了,你哪里痛?”
“我们刚才不是还好好好的,我告诉你我喜欢你啊。”
谢知筠从来都没有这么痛苦过,什么沉稳,端庄,什么体统,冷静,早就不知道消失在何处。
她只知道,卫戟忽然倒下了,她夫君受伤了,生病了,忽然吐了好多好多血。
谢知筠都顾不上擦自己的脸,她不停帮卫戟擦拭口里的血,一边惊慌失措的喊叫着。
“卫戟,我们说好了永远在一起,我们说好了的。”
“你不能食言啊。”
谢知筠哭得不能自已。
她觉得自己的心都跟着碎了。
五岁那年因为高烧而失去的记忆纷至沓来。
那一年琅嬛的上元灯节,谢知筠被母亲带出家门,他们看着街上热闹的人群,看着旁人欢笑的面庞,看着头顶琳琅满目的烛灯。
那一日的灯火是那么绚烂,若是没有发生后面的事,足够谢知筠好好回味,记忆一生。
可变故就是发生了。
不知道从哪里流窜来一群山匪,他们见人就抢,不给就杀,霎时间灯会里血流成河,乱成一团。
谢知筠至今还记得,母亲非常果断,她拉着她冰凉的小手,告诉她不要害怕。
她告诉她,只要她们进入边上的小巷,拐到后面,就能离开灯节,就能迅速回到家中。
那明明是最稳妥的一条路,可几人刚走了没多久,奔跑而来的人群就把仆人们冲散了。
紧接着,拿着染血刀刃的高大汉子就站到她们娘俩面前。
那一年谢知筠才五岁,她什么都不懂,只能感受到对方身上阴森的寒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