约莫四年前就开始经营,如今那边也小有规模,住了两百多个人。
她的钱总是不太经,也是因为时常要买地,时不时还要接济他们。
李阳脱奴籍之后也落户在那儿,但因追月在王府,他如今正在府中马厩里日夜照应。
阿容去找他时,见他勤勤恳恳收拾马厩,给马儿换粮草。
“要去怀乡庄?”
李阳放下手中工具,抖了抖身上的干草道:“我跟你一起去。”
天都快黑了,阿容一人出城,他肯定不放心。
阿容也是这么想的,因此又牵出了禺知送的那匹红枣马。
“叫你红樱好了。”
阿容见马儿温顺乖巧,顺嘴取了个名字。
她的‘好人缘’在动物中也是管用的,得了名字的红枣马似乎很高兴,主动用马头蹭她掌心。
阿容上马,见李阳还愣在原地,便问道:“你马儿呢?”
“我没马。”
曾经作为王氏马场的马奴,安归就很少骑马场的马外出办事。
如今他都脱籍了,不怎么在王府做事了,自然更不会动用府中的马。
但光靠走的,至少得一个时辰才到郊外。
李阳又补充道:“我去租一匹。”
“马市就在城门口,等你去租,离郊外也差不了多少。”
阿容无奈道:“你上来,我们俩同乘一骑。”
李阳抬头看她,搓掉衣角的草屑,摇摇头道:“不了。”
“……我,我去找管事借一匹马。”
阿容懒得跟他磨叽,冷着声不容置喙道:“上来!”
李阳不敢反抗她,干脆脱了外面一件破袄,认命般拽着缰绳,踩着马镫就是要上马。
阿容真是气得连装都不肯装了。
“李阳,你为什么非要惹我生气呢?”
她是真崩溃,事情一件接一件,她忙得两头打转。
所有人都想算计她,她不甘心地想要算计回去。
连睡觉都不安稳,这几日,她脑袋的思绪就没有一刻歇下,头发一薅就是一大把,就是因为太晚了。
乱世将起,而她根底太薄,积势太晚,只能收着爪子周旋在各种势力下,一步一步伏低做小,就为了偷偷能撕下一点肉沫。
她不愿屈于人下,方儒言不可,王仪也不配。
“大冬天,穿这么一件单衣,你是想寻死吗?”
“你死了,还要我替你收尸吗?”
“你要死死远点,别死在我眼前!”
她怒骂着,眼里的泪珠子一颗接一颗,比起之前跟方儒言假哭的势头还要烈。
阿容很少发脾气,也很少这么哭。
李阳顿时就慌了,他捡起破烂的袄重新套在身上,直直站在红樱面前,抬起头,忐忑恳求道:“我穿上了,你不要生气。”
阿容的哭并不是声嘶力竭的嚎啕大哭,她也在忍,在压抑,企图收回这无用而可笑的眼泪。
她就这么定定看着他,看得他心慌极了。
良久,她心绪平复大半,开口道:“你是蠢吗?”
“不,你就是想跟我犟。”
她牵引缰绳,掉转马头,头也不回地骑着马儿往街道驶去。
李阳攥紧拳头,心里也懊恼。
他不是跟她犟,他只是怕袄脏,会沾到她。
他就是很蠢,就是因为蠢,所以被家里人忽悠着卖到了岐州。
就是因为蠢,所以小时候府中下人都喜欢欺负他。
就是因为蠢,所以连唯一对他好的阿容都不要他了。
他怎么会蠢成这样!
李阳没愣多久,就追着跑了出去。
姑臧城不太安全,阿容要出去的话,必须有人跟着。
而他跑快一点,说不定是能跟上的。
可他两条腿,怎么抵得上马儿的四条腿。
况且他是随意生长的杂草,瘦骨嶙峋地苟活着。
哪及红樱这般,从小被人精心喂养,两条腿的重量都够踹他归西,更何况四条腿齐驰。
他追不上的。
他从一开始就追不上!
脚下步子未停,李阳大口喘着气,灌入的冷风像是刀片刮着他喉咙,又搅碎着胸腔。
但这一切都比不上他心中的恐惧。
他不能失去阿容。
不能的。
一定要追上!
“啊——”
他嘶喊一声,像回归草原的野狼,冲破了世间所有束缚,仅靠不甘的本能扯着灌了铅的双腿疾驰。
他越来越快,越来越快,街市上热闹的吆喝声都变浅了,耳边只有不堪重负的心跳声。
嘭——
在身体濒临崩溃时,他一脚踩空,摔在地上。
下巴磕破了皮,牙齿撞破了嘴皮,他满嘴都是血,却不敢喊疼,反而一言不发想爬起来。
爬起来继续追。
他是一定要追上阿容的啊……
哒、哒、哒。
空无一声的耳畔突然响起了细微而清脆的马蹄声。
李阳抬起头,看着高坐在骏马上的阿容。
她眼中还有未干涸完全的泪意,但长眉和嘴角都扬起了最温和的角度。
“你真是个傻子。”
他清晰地听见这句话灌入他耳中,差点快到猝死的心跳忽而慢慢缓了下来。
“可我从未放下过你。”
闹市的吆喝声终于回到他的世界,他听见了周围人的议论,也看到了他们诧异。
但他现在什么也不在意。
他眼中只能容得下她。
“上来吧,李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