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幼庭暗自翻白眼,嘀咕道:“回头爷就把它宰了吃。”
王仪听见这声嘀咕,并不恼,反而更加推心置腹道:“幼庭表弟看见这马心情不畅,要不我还是带回去吧……”
谢山河横了谢幼庭一眼,打着包票道:“此马我谢山河罩了,谁敢动它一根汗毛,我定不饶他!”
承诺完又可怜巴巴道:“贤侄,这铁蒺藜一事,我们还是要查清楚的。”
“好,劳烦谢伯伯。”
王仪不再勉强,大获全胜后,便摆道回府,身后一百多部曲训练有素地跟上。
那架势,那阵仗,那威望,这个早夭的祸害怎么还熬着呢!
谢山河深深嫉恨着,转头看到了他那不成器的侄儿,心中悲愤终于有了宣泄。
“给老子滚回府去!”
二伯发火起来还是很可怕的。
谢幼庭知道谢山河平日里顺着他不过是看在谢辞的面上,他要是真做过头了,他二伯也真敢打。
其实偷跑来岐州就已经挨过揍了,只不过他好了之后又忘记疼了。
谢幼庭丧着脸,阴恻恻瞪了一眼路中央安安静静当背景板的阿容。
“你给爷等着!”
谢幼庭跺着脚进了府,他身后的小厮没有一时跟上,而是颤颤巍巍凑到阿容面前。
“姑姑姑娘,那鞭、鞭子。”
阿容将手中鞭子还了回去,那小厮见鞭子上血迹斑斑也不嫌弃,兴高采烈地去追随自己的小主子。
谢山河看到了这一幕,脸上无喜无怒,淡漠的目光再扫过云慧和李六,冷声下令:“还不把马抬进去。”
说完便甩袖入了府,好像多呆一秒都会辱了他身份。
等谢府门前的热闹散了个干干净净,云慧这才敢拉李六起来。
李六伤得重,他才是真正吐血又断胳膊的倒霉蛋,人迷迷糊糊的,仅靠一点莫名的信念撑着,不然早晕过去了。
阿容想帮忙架着另一边,李六侧身微微一躲。
呵,还跟她犟上了。
她再伸手,牢牢扶住李六,和云慧配合将人架了起来。
李六肿着眼睛,不抬头也不说话,用尽剩下一点力气想与她抗衡。
他不想她碰他。
他在地上滚了又滚,一身的泥土和血渍,沾上了她的白衣就不好洗了。
阿容似是没有察觉到他细微的反抗,她捏着李六手上的伤口,关切问道:“是不是腿疼,腿疼我背你。”
手上伤口传来阵阵刺痛,李六知道,阿容不太高兴。
她不高兴的时候会很任性,一任性起来别说背了,她能把他抱起来走。
他是被她抱过的,那时候他还很惊讶,惊讶地去问,阿容练的到底是是舞还是武。
阿容笑着回他:“哪个跑得快就练哪个。”
在乱世中跑得慢就会死,阿容曾短暂地逃过荒,因为瘦小走不动,差点就没了命。
“是啊,李六,你疼就不要忍着,我们找辆车去。”云慧也劝道。
李六只能忍住喉咙里的干痛,艰难发出嘶哑的气音:“能走,我能走。”
阿容道:“云慧你去找辆车来。”
“好。”
云慧没有丝毫犹豫,她太习惯于听从阿容的吩咐。
等云慧走了,这偌大的街道空荡荡的只剩下了两个人。
阿容将李六胳膊架在自己肩膀上,让他借力靠着。
“你不要强撑,再强撑我会直接抱你走。”
李六背脊一僵,紧接着就松懈下来,完完全全倚着阿容。
若没有前些天的拒绝,李六觉得这可能会是他人生中难得的幸福。
可现在,他心里头只有煎熬。
他如此狼狈,又如此无能,平生唯一做的亮眼的事就是养出了一匹好马。
可那匹好马眨眼间就变得不值一提,甚至连命都保不住。
李六觉得,追月不该信他的,若是不信他,就不会显出神异。
若没有神异,就不会让世人追捧到高位,又因无法达到预期而跌落下来。
云慧做事利索,很快叫来了一辆牛车。
两个人合力将李六架了上去,让车夫赶去最近的医馆。
等李六身上的伤口全处理好,天边已经暗了下来。
云慧借她干娘荷姑的面子出来,见人没什么大碍,便先回府去了。
阿容拿着三爷的腰牌,不是很急,等大夫给李六上药的时候,就在一旁打盹儿。
灯火葳蕤,映在她白玉般的脸庞,平白增了多少柔情。
李六本来脑袋混沌得不行,只想两眼一闭,昏睡过去,可见了这一幕,却舍不得再闭眼。
若这灯火能长明到白首,他想,他也愿意这样观望她一辈子。
安安静静地过一辈子,只要有她在就好。
只要有她在,人间万般苦,他都能熬住。
阿容睡得沉了,脑袋一下子耷拉下来,整个人又瞬间惊醒。
她望了望外边完全黑透的天,转身去看旁边的李六。
他闭着眼,好似熟睡,眼睛肿成鸡蛋,脸上全是青青紫紫的药水,让本就不英俊的脸上更是雪上加霜。
好在,他还有一颗泪痣,点在眼角,隐没在黝黑的肌肤下,稍稍微地增了一点姿色。
她伸手去碰,还没挨到人,李六眉头就皱了起来,她便知道他在装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