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完晚膳,华栖正出去欲散会儿步,消消食,却不意会遇到叶广泽。
她第一反应竟是转身逃跑。
“华栖。”身后的声音微冷。
华栖停住,头皮发麻,缓缓转身:“叶先生……”
“躲我?”叶广泽走近,声音沉沉就响在她头顶溲。
华栖心下忐忑不已,忙摆手否认:“没没没!”抬头对上他那暗穹般的深远目光,又心虚地低下头,愈发无措。
半晌后,叶广泽说:“接下来这几日,你不用参加晨练,亦不用参加习武。”
华栖猛地抬头:“为什么?恧”
叶广泽看着她,不说话。
华栖却似受了十足委屈似的,鼻头蓦然一酸,眼泪已蓄势待发。
“主子的事,我们不便多附议。按照计划行事即可。”
叶广泽看着她一身轻简行装过来,皱了下眉,目光盯着她,有几分沉冷。
“你有没有觉得叶先生这几天有些不一样?“
华栖点头,很是感激。
“就是……那个啊!”
“那你说,这是为什么?他良心发现不该这么摧残我们?”
“嗯。”
叶广泽心想,她眼里是不是藏着一泓清泉,只稍一撩拨,便泪如泉涌。
华栖闻声抬头,揉揉了眼睛,才看清那是阿蕖,心头顿涩。
阿蕖没有停留多就要下山,叶广泽送她。
“锦囊?”
“你就是胡说……”
华栖想着愈发自责,护身符不能丢不能丢,前前后后不知叮嘱了自己多少遍,如今还是将它弄丢了,连累了叶广泽,都是她的错。
“……”
中间休息时,陆庆生忍无可忍地跑到她跟前,抬手就给了她一拳,说:“我说华栖,你能不能稍微把你那痴的表情收敛一下?”
华栖:“欸?”
华栖大惊,脸一下吓白,忙说:“没有没有!没有的事!”
“琳儿,你说,他是不是现在连看都不想看我了,所以叫我不要去晨跑习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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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目光幽邃,映着月光,好似看着里头有浓云翻滚般。他那样看着她,让她觉得有些陌生,心头突突跳起来。
“这样真好。不过,看那小姑娘懵懵懂懂的模样,将军是未跟她说开吗?”
华栖对琳儿无话不说,同她讲了叶广泽方才的话。
“啊?”
上午上课的时候,华栖没有回房休息,而是一直在旁观看,看着看着,后来不知怎得变成只盯着叶广泽看,且完全不自知。
阿蕖见她不说,便也不勉强,只说:“你将那东西同我形容形容,我们帮你一起找。”
“还骗我?”
华栖觉得眼睛和心头都疼了,再看不下去,转身离开。
那就奇怪了,他也意识到叶广泽有些不同了,但若要指出一两点,他又道不出所以然。
华栖瞪大眼:“你找到它了?”
华栖迷惘:“啊?”
四周夏虫争鸣,两人却一时半会儿静谧无语。
凉亭中,叶广泽将阿蕖递过来的书信看完,而后碾碎,五指摊开,山风掠过,纸屑随风,飘下山崖去。
华栖从膝间抬头,不明:“担心自己?我有什么好担心的?”
华栖咬唇慢慢挪过去,说:“叶先生,我……我……请假。”
叶广泽:“不是说是给我的?”
阿蕖叹口气说:“别担心,实在的东西不可能就凭空消失,我们帮你一起找,要是没找到,你答应我先回去休息,明天百日再来寻可以吗?”
她被吓了我一跳:“我……”双手紧握,却不敢回身去看他。
碰到着急来找寻华栖的琳儿,才知华栖下山去了,说是要去寻什么很重要的东西。
华栖正转头看去,叶广泽披着满山夜色,急急而来,她不知为何心头忽生几分畏惧。
“是……吗?”
众人私下纷纷猜测叶广泽到底为何有这样的转变,欲将矛头指向华栖之时,阿蕖出现了在书院中。
“什么?害得我什么?”
华栖揉了下眼睛,再看去,却见他已神色如常,哪有在笑。
阿蕖叱一声笑出声,说:“真是个心思单纯的小姑娘。”
“詹京那边的情况不简单,多少人盯着他看。随便安排一个人,背景空白,反而会惹嫌疑。必须是家底殷实,让人信得过的。而且……”叶广泽顿了下,“太子在詹京有了顾忌,他要做得毫无破绽。”
“那个……他……”华栖回头,却见阿蕖已提灯而去。
叶广泽一言不说,直往山下奔去。
“什么不一样?同从前一般严厉不近人情,还真将我们当他手下的兵呢!”
叶广泽见着不对劲,说:“低着头做什么?抬起头来回答我的问题。”
天色越来越暗,仅凭阿蕖的一盏灯,找寻工作更是难上加难。
“我和他……怎么了?”
许久,她听得头顶微沉的声音:“丢什么了?”
四周暮色摇落,晚风习习,林木细响。
华栖半天也没琢磨透他话中意思,一路抽搭着回了寝舍,倒床闷头大哭,哭着哭着忽然觉得腹下胀痛,传来几分不适感。
华栖不愿意,却不敢违背他的话,满目泪光盈盈地抬头看向他。
“还跟我装傻!你和叶先生到底怎么了?”
华栖说:“不怕,我爹娘不知道。”
阿蕖点了点头,点头:“嗯。只是,我不明白,太子为何还要讲项远征一家牵扯进来?若真想安排一个骗局,我们自己人不乏可以上的!”
华栖莫名其妙:“哪个?”
华栖刚想说什么,有几个人走过来,她忙噤声。
陆庆生在她身旁坐下,说:“不要告诉我,你一点都没意识到,你从头到尾一直盯着叶先生看,而且眼神痴恋露骨,恨不得扑过去把他吃了一般!”
华栖如实交代:“锦囊里有我给你祈来的护身符,本想送给你做礼物……护身符是不能丢的,丢掉了,不仅不能让你受不到庇佑,可能还会招惹灾祸上身……我怎么那么粗心……都是我的错……如果你出了什么事,我……我……”她说着,猛想起什么,蓦地转身,对着天上明月跪下,“菩萨,是我不好,是我将护身符弄丢,与叶广泽无关。他没有对菩萨不敬。如果要施以责罚,就责罚我吧,让我一人承担!”说着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从前她想,哪有人不会笑得呢,世间有那么多开心的事,可她却不见他展露笑颜。如今她想,他定然是有笑逐颜开的时候,只是,那样的模样不会给她看……
华栖尚怔愣着,叶广泽已到了她身后。
他拧了拧眉,往学舍走去。
她远远看着他们二人凉亭中说话,听不清他们在交谈什么。
叶广泽没说话。却在华栖伸手要拿的时候,蓦然合拢手掌。
“真的。”
叶广泽两手握了握,心头暗叹了口气,说:“没有不给你上课。”他顿了顿,“待你身子利索了,再上课便是。”面上表情闪过一点不自然,而后即拾步离开。
叶广泽却说:“天色不早了,你赶紧走吧。”
后方不远处,一群男同学装模作样地或练武习招,或探讨问题,但目光总时不时地往阿蕖这边看。
叶广泽想起什么来,手往腰间搭了下,触到里头的柔软物什,眼中阴翳褪去,又问:“对你很重要?”
陆庆生气噎,说:“对,你不用担心,不用担心被退学,不用担心被人说三道四,你为了他死了都行!”
华栖脸红更甚,埋入膝中,苦恼道:“怎么办怎么办?这下完了……叶先生会不会被人诟病?我是不是害惨了他?”
“才不是,你不知他前几日将我折磨得多惨!”
“啊?”华栖意外。
华栖不明这有什么好笑的,正想问清楚,身后远远传来一声叫唤。
“华栖!”微蕴怒意的声音,让她心头一颤。
“你在这做什么?”
“上次小姐因这事还强去参加晨跑而晕倒,该是吓到了将军,于是他记住了小姐每月这时来月事,故而让你不要参加晨练及习武课。”
待她还要再叩头,叶广泽止住了她。
华栖低头:“不确定……”
她猛想起什么,忙哑着声唤琳儿。
她从未见他笑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