鳌祥公向来身正影直,光明磊落,但听说此话,也不免背脊惊出一身冷汗来。
那族长作揖道:“如今一见,恩公果然高风亮节,我便为孤儿寡母拜谢恩公了。”
话落处,那族长屈身鞠躬。众庄稼汉子也一个个毕恭毕敬,鞠躬行礼。
正在这时,院门哐当扇响,奔进来一人,大喝道:“哪里来的蝥贼?竟敢到我谭家木行闹事来了!”
那群庄户人忽听喝声,有的吓得惊慌,有的往后躲身,也有的抓起耙锄,准备械斗。
鳌祥公抬头观看,原是胡三怒气冲冲地闯将进来,身后跟着小青藤。
“三,不得无礼!”鳌祥公低喝道,“这些都是我的客人。”
那族长见状,慌忙上前,道明来意。
胡三恍然大悟,连连谢罪。
族长遂奉还了鳌祥公的长袍,与何王氏等人再三谢恩而去。
鳌祥公关了院门,向胡三叙说了寝屋倒塌之事,然后道:“如果不是听见他们叫唤,出来得及时,恐怕我就要葬身在这一片土堆里了!”
“这是鳌祥公的福气,才能躲过此劫。”胡三道。
“我已折寿三十年,这运气果然差了许多。若不是白日救了那何王氏,只怕真的凶多吉少了啊。”鳌祥公由衷而叹。
“俗话说:大道无常,善恶自取,神明殛救,亳厘不爽。大道的精妙,自然要信它真实不虚。”青藤道。
“正是正是。”鳌祥公连连点首附和。
三人唏嘘感叹一番,便各回屋歇息。鳌祥公自挪了安宿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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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鳌祥公早起,先唤老者请泥瓦匠前来修葺寝屋,继而去把四家的木料都交接妥当,并吩咐胡三盘点算账,最后邀请自家买主马老板,进宛陵城东门的“水阳江酒楼”把酒小饮,叙说生意。
二人一路闲叙,一路来到了水阳江酒楼。
鳌祥公刚迈步进入酒楼门内,就瞥见一位蓬头垢面的老乞丐,刀削脸,山羊须,一手拖着柱杖,一手向客人讨要馒头吃,正被酒楼郑掌柜吆喝轰撵。
“郑掌柜,凭地这般对待老人家,他还能吃得多少?”鳌祥公见状,微愠道。
郑掌柜自识得鳌祥公,便堆起笑脸道:“这老乞丐来这儿也有两日多了。先前也舍给他两回,可他就象个饿死鬼投胎,从早吃到晚,竟然没个吃饱时。我这店小利薄的,怎能接济周全?”
“却有这等怪事,竟有吃不饱时?今日,你店内的馒头就由他吃去,看他吃得饱,还是吃不饱?账,全都记在我的头上。”鳌祥公不曾见过这等怪事,只当郑掌柜拿话搪塞,因此说话并不客气。
“好说好说……”郑掌柜苦笑无奈,就去给老乞丐寻个角落,唤小二捧上来一大盘馒头,再沏上一碗大壶茶,任由他敞肚吃去。
老乞丐并不道谢,靠了柱杖在桌边,大咧咧坐下,一边咕咚咕咚喝茶,一边狼吞虎咽起来,颇是饥饿的样子。
鳌祥公淡然一笑,遂请马老板上了二楼,选择了坐席,叫上一桌时兴酒食,小酌慢聊。
至未时,二人酒已微醺,鳌祥公便付了银两,双双下得酒楼来。
却见那老乞丐依旧坐在角落里,风卷残云,吃个不停。
围观的客人,一个个屏声静气,不发一声。郑掌柜伏在柜头上,皮笑肉不笑地紧盯着,眼珠儿一转不转。
鳌祥公十分吃惊:这乞丐居然吃了半个多时辰,好像还没吃饱一样,莫非他也不是凡人?
因为鳌祥公已见识过青藤的超凡脱尘,所以就多了一个心眼。
于是,他上前和蔼道:“老人家,果真是天大的好肚量啊,要吃什么只管叫来。今日我作东。”
“谢谢大善人,我只吃这素馒头就行了。”老乞丐忽道。
“还得多少?”
“再来四十盘素馒头就差不多了。”
围观客人听说此话,瞠目挢舌。马老板亦瞪大眼,嘴角嗤嗤抽气。
鳌祥公笑笑道:“如果豪华酒宴,要这般吃来,谭某倒是请不起你老人家,但这素馒头,你老人家就请放开肚量吃吧。”
说过,鳌祥公高唤道:“小二,再上些馒头来。”
小二苦巴着脸回道:“店内馒头,每日三十来盘,现在都已经卖完了,却好哪里弄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