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彩道:“九月初五是我娘祭日,按照西山县习俗,儿女要在祭日入寺庙吃斋静修,替亡故亲人抄经。”
冷昭道:“老夫人让人传话来,着我明早送你去寺里。”
“多谢。候爷事务忙不必送我,我带上杜鹃和忍冬。”
他送她,不是因他本意,而是奉老夫人之命。他待她全然没有半分的好感歧。
虚情不要,就连应付做样子也不要。
他冷昭当真无聊得非送她不可?冷昭冷声道:“你当我真愿意送你?”也不知何故,没说几句,他就有些生气。
“我没想耽搁候爷的时间。既如此,多说无益。”谁他妈的愿意和他说话,以为她和其他女子一样都会围着他转不成。自己在外有一段风/流债没结,还想让她待他好不成。总之,她看冷昭是怎么看怎么厌恶。温彩扭头便走,抛下一句话道:“今儿我激了三太太,她许会找麻烦。”
冷昭原不想与她说话,可刚才小董氏说的那些话正让他摸不着头脑,小董氏突然与他示好还愿为她谋划,以他的了解小董氏可不是热心人骜。
“你和她说什么了?”
温彩神色淡淡地扫过他的脸。明明是个孩子,偏这目光淡漠得似当年萧彩云要嫁给刘伯彦时一样。
这样要哭而不能哭,这般才是最美的。
“奶娘,怎么了?”
巧针进了内室,帮萧彩云打扮妥当。
待她们主仆出来时,冷昭已候在间。
杜七婶道:“候爷和大/奶奶定不会应。你送她一个,回头他们就会送两个、三个来。”
“你难道不是?”
要是萧彩云有了他的骨血……
冷昭心头一软,“我不会委屈你。”
萧彩云咬咬唇道:“初嫁由父,再嫁由己,当年我抗拒不了父母之命,如今我只由自己的心意。冷哥哥,你别听巧针的,你等了我六年,我便等你一辈子。你什么时候娶我,我什么时候进冷家门。”
巧针按捺不住的问道:“冷候爷,难道你要二小姐一直住在安王府?这时间一长,怕是冷家老夫人、大太太也会知道的,你还得尽快想法子把二小姐接回冷府。”
冷昭顿时有些为难,想他堂堂七尺男儿,竟被个小丫头斥骂,着实有伤颜面,连温彩都在为成就一对苦命鸳鸯努力,他不能再什么也不做了。他已经好些日子没见萧彩云,他今晚就去安王府瞧瞧她,那日一别,指不定她又哭成了什么样子。
男子娶妻的聘礼,女子出阁的嫁妆,有亲娘的多是几年前就开始置备,就算伧促些的也是在成亲几月就开始预备。温青突然说要温彩添补嫁妆,还不得忙得人仰马翻,他一个大男人不管事,徐氏又刚怀上身孕,徐太太心疼徐氏生怕她累着,只得领了二女儿来置备。她们原又是从北疆回来,得照着京城人家的规矩来备,可想其间的辛劳。
果然,有什么样的兄长就有什么样的妹子,这话还没好好说几句呢,又暴粗了。
温彩又说了小董氏恼怒之下打她一耳光,而她又打了冷昤的事,将她与小董氏说萧彩云也都说了。
温彩在自己的紫檀木大箱子里翻腾了一遍,抱出两个锦盒来,把里面的房契、地契又有银票全都寻了出来,简单地理了一遍,又寻了个簿子出来,对照了一遍,却了紫色粉沫,调了墨,在上面标注清楚。
新媳妇若嫁妆丰厚,在婆家连腰杆都直得起。温青这么做,也有给温彩壮胆的意思。
杜七婶笑道:“那我让她们俩收拾一身换洗衣裳,小姐带几身换洗衣裳。”
萧彩云要等他一辈子。
“陪奁了多少银子?”
这个女人又彪悍又野蛮,有时候还翻脸不认人,前一刻瞧着心情不错,一转眼就口爆粗话,哪里有半点大家闺秀的样子。
温彩斥退身后的忍冬,细细把小董氏母女要算计慕容恒的事说了,当然,又和先前告诉老夫人的那样,说湘竹林路口有两个想与慕容恒结交的少年公子在外头张望。
“冷哥哥,我……我有我的难处……”
巧针呼声“二小姐”,“冷候爷好不容易来了,你就好好与冷候爷商量商量接下来怎么办?前些日子,刘伯彦也不知从哪听说现下二小姐住在安王府,竟遣人递话,说是愿意接二小姐回刘府,还要给二小姐平妻位分呢。”
“他娘的!”
徐氏性子好,可到底是武将之女,徐家也只是小户人家,到底对打理内宅这块不大擅长。
徐氏和温青都是从北疆归来的,今儿身上穿的衣裙,与旁的候爷、二品诰命夫人比差了一截。不仅是质地还是式样,都远不如其他的诰命夫人好,这一点差别让温彩心里不好受,她自己可以差些、欠缺些,却舍不得自己的兄嫂与旁人过得差。
他定定地看着萧彩云,这才应该是他记忆里的萧彩云,将养了半月,总算有了几分正常血色,一张脸也越发妩媚、美丽起来,与刚离明月庵时判若两人。
她一定要为妻!原想劝服自己做妾的,不想最后却越发坚定了这个主意。
萧彩云眸子一热,泪雾氲氤,却拼命让它没有落下来。
她必须得服软啊,刘伯彦的柳姨娘便是这样,温婉如水,顺从、乖巧,而不是像她那样,总是有这样想法、那样的主意。刚开始刘伯彦还觉新鲜,时间一长便厌烦她。在没嫁给冷昭前,在没做上冷昭的妻室前,她必须敛住光芒,让冷昭深爱她,唯有这样,她才能走出困境。
冷昭道:“我想给你妻室的名分,也与我母亲、府中老夫人提过……可她们谁也不同意。”
这“无出”原是刘家休弃她的原由。
杜七婶问道:“小姐去寺里,带哪个服侍丫头?”
明儿,嫂嫂也要去寺里静修祈福,我想找机会把这些东西给她。”
只是她比他记忆里高了,也比记忆里更丰润了,那些没有主人的衣服,就那样存在他在绣庄的衣橱里无人问津。而今,那满满一衣橱的新裳却无人能穿了。
“冷哥哥,你等久了吧?”
她着实不甘心为妾。要是能为妾,当时她在刘府就服软了。不,其实是她想服软时,已经被刘伯彦给休了。就算是现在,她还是想堵一把,能为妻,为何要去做妾。
但老夫人的话还是如鲠在冷昭咽喉的刺,他问道:“彩云,有件事我正想问你,当年你要嫁给刘伯彦时,我母亲找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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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昭面容一沉,黑得很难看。
温彩带着杜七婶等人整理着温青给她添补的嫁妆,她这个哥哥还真不是盖的,出手阔绰,虽说只添补了二十抬,每抬都是实打实的,一抬里的绸缎竟有十二匹,连杜七婶都瞧得目瞪口呆,直说“小姐,殷实人家装八匹,也有的装两匹一抬,像这样十二匹为一抬的少见。”
温彩心里闷闷的:“奶娘,哥哥这回把他手头的好东西都给我,他们也得过日子。嫂嫂有身孕了,不能过得太苦,我想从我手头的田庄、铺子里挑些好的给嫂嫂。
冷昭心头一紧,忙道:“刘伯彦来找你了?”
难道他忘了,她们签了《契约书》,对于一个没好感的男人她不屑动心,更不屑对他好,她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早些脱身。
上回,他竟因听了老夫人那段话而怀疑萧彩云是个爱慕荣华,贪恋富贵之辈,不是,萧彩云那时候是身不由己,哪个女子能拒父母之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