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董氏也想瞧笑话，一扭头大声道：“董婆子，派人去六福酒楼分一条河豚来，要四五斤重的，今儿我们都等着尝尝大奶奶手艺呢。”

郑氏与李氏婆媳会心笑了起来。

对于李氏婆媳来说，会做这道菜的温彩当真让她们意外，少不得在夫君面前当成趣事一说，她们一说把他们的馋虫都勾了出来，这东西好吃，但能做好的人不多，尤其在京城，许多权贵之家都喜爱这道菜，偏只得六福酒楼的大厨会做。

而冷府最常吃的就是清蒸肥蟹，此刻见婆子们把肥蟹

温彩领着杜鹃进了知贤堂，欠身道：“祖母，可以开饭了，这是我做的酱香河豚，喏，还有这道双吃肥蟹，蟹腿做的是香辣蟹，又做了清蒸蟹，再配了上好的沾料。”

“开饭！”老夫人一语落，第一个取了一只大蟹，自有婆子净手给她弄蟹黄吃。

这京城之中，能做河豚的就只得那可数几个厨子，宫里头有一个，六福酒楼有一个，除了这二人，便没有人能做好了。

年轻的冷昕妻由是迷上了那道香甜蟹，辣得不轻，却依旧最爱。

冷旷妻道：“祖母多虑了，我瞧着大奶奶许会做河豚呢。”

李氏想吃河豚，又怕吃得丢命，轻声道：“她以前做过河豚？”

郑氏低声道：“说是汪老孺人在世时，最爱吃，她没少做。”

这宫里的御医都不会，温彩就会了？这可能吗。

郑氏叮嘱婆子道：“怎好拿老夫人的银子，就从公中出钱，今儿买条肥大些的。”

小董氏有些失策，六福酒楼大厨最常做河豚，却不是这种做法，不屑地撇嘴道：“大奶奶做的这两样能吃么？”

郑氏一瞧，多少年了，就没见老夫人吃醉过酒，这会子醉了，话也多了，拉着几个儿媳、孙媳的，一个都不许走，正絮絮叨叨地念了起来，早八百年前陈芝麻烂谷子的人事都搜罗了来。

郑氏令人去河豚独此一家的六福酒楼，又钱分了两条，这河豚比其他鱼贵上两倍，但再贵也没有请六福酒楼大厨的酬劳贵。

腿一根根的取下来，只瞧得郑氏满心迷糊，拉了温彩到外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好儿媳妇，你的孝心我们领了，这种事儿就让婆子们做吧。”

大厨房里，温彩换了身干练的衣裙，挽着衣袖正与几个婆子忙碌着，又有杜七婶和帮忙的杜鹃正在大厨房外头搭小灶，这是因为做河豚要避免有黑灰掉落锅里。

李氏也不放心，“大嫂劝了大奶奶，做肥蟹就好。”

温彩微微一笑，“就买四五斤的吧，除了内脏和皮，便只得三四斤。”笑道：“有劳四奶奶帮忙采买。”

今儿做的是嘉勇伯满四十的大寿，去的客人不少。

李氏转而又笑道：“这整个京城，便是宫里的御厨也不敢轻易做呢，还是照矩请六福酒楼的大厨做，十两银子也值。”

冷旷妻一脸讨好，走到温彩坐的红泥小炉前，立时就添水煮茶，又讨好似地替老夫人添了一大杯，老夫人尝了一口，味儿太淡了，与温彩比的差了十万八千里，一搁碗不吃了。

董婆子得令应声离去了。

世间最美味的吃食当属这河豚了，燕窝粥常吃，唯独这河豚一年也只吃可数的两三回，主要是没有会做河豚的厨子，如今自己家里便有一个，可不得想吃就能吃上。

现在自家府里就有一个会做河豚的人，不用到外头重金聘请专门的大厨入府烧制，最是个现成的。

她是上了年纪，可小董氏婆媳那些话分明就是故意的，要是温彩拒绝，她们少不得又要说风凉话，以前她也没瞧小董氏婆媳哪儿不妥，今儿怎的越瞧越生气。

只见董婆子领着两个抬木盆的小厮，那盆里依旧躺着一条活生生的河豚。

李氏道：“大奶奶年轻，不晓得是三房婆媳故意激她，你可得阻住她，这要是闹出人命来可不是好玩的。”

不过是冷旷妻刁难的，李氏一脸凝重，急道：“侄媳妇，此事当不得真。”

李氏面露惊色，“大奶奶竟会做河豚，可真厉害！”一扭头看了眼冷昕妻。

小董氏婆媳分明就是故意的。

郑氏悬着的心方才缓缓落定。

老夫人道：“开饭吧！”

然而，河豚肉吃了，冷旷妻并没有听说有谁闹肚子疼的话。

冷昕妻道：“大伯母，我听说今儿嘉勇伯过寿，连三爷今儿也不回府用晌午，怕是六福酒楼的大厨也被请了去呢。”

李氏接过话，道：“二老爷也爱吃河豚，今晨出门时特意叮嘱说晌午要回来吃呢。”

在天朝，是不是一个技艺高超的厨师，最考究的便是这道河豚制作法儿。

郑嬷嬷进了厅，问道：“老夫人、大太太，大奶奶传话来，问可以开饭了么？都做好了呢。”

郑氏笑道：“那就买两条。儿媳妇，今儿就辛苦你了。”

老夫人不由得吞了口唾沫，不提便罢，一提这河豚，便让她觉得馋。“怕是今儿吃不成河豚了。”

这样，她就可以放心吃了。

郑氏壮着胆子，自己取了一点，搁到嘴里，有一股特有香味，“儿媳，你是怎么做的？”

李氏等人也得了话，一并来到知贤堂，也是婆媳二人，七个女人围坐在桌上，看着一桌丰盛的菜式，领着丫头下人们同来的杜七婶一一介绍道：“拔丝苹果、奶香鸡蛋糕、口水鸡……”

冷昕妻也想学学，可她一到大厨房就恶心得难受，只得先离开了。

郑氏一脸焦急，这要吃出了人命可了不得。

没请来专会用河豚的六福酒楼大厨，这可是温彩自己动手做的，天晓得会不会上刻吃了，下刻就会毙命的。

杜七婶捧了一碗递给老夫人，老夫人自己单吃一碗，慢吞吞地吃着，又让婆子给她倒了半碗酒，也学着另一桌的二房父子，竟是说不出的美味，半碗酒没多会儿就喝完了，老夫人也带了些醉意，有些昏乎乎的。

冷旷妻也想吃，可又拉不开面子，就看那五人吃得欢，谁也不再说话，不多会儿，一条河豚就被吃干净了，连那盘黄灿灿的河豚肝也吃了个精光。

小董氏看她们你一筷，我一筷地吃得欢喜，她可不想死，万一吃下去死了，这也太冤，还得被旁人说：冷府三太太吃河豚而死。

冷旷妻不满地在心里嘀咕着：叫她们抢，毒死你们，或是闹肚子疼。

温彩唤了声“婆母”，继续指挥着大厨房的婆子帮忙把肥蟹分成几部分，她要做的不是清蒸，而是香辣肥蟹。

郑氏压低嗓门，对李氏道：“刚听杜七婶说，她在西山县老家时原有一手好厨艺。”

“我说你。”老夫人指着郑氏摇头，“端阳生在恶日，当年我便说将他溺死了事，你偏不听，这恶日出生的人，上克父母下克兄妹，我那最孝顺懂事的政儿……还有最招人疼的明儿……”

想到英

年早逝的长子冷政，又忆起了她的孙儿冷明，老夫人顿时老泪纵横，那泪珠儿啦啦地就落下来了。

冷政与冷明病亡，老夫人把这一切都归咎于冷昭命恶，恶日出生的人可不是命恶的么。

冷晓忙道：“祖母，你喝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