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戏精附体
大战前夕有暴风雨来之前的宁静。
伏湛近来似乎是很得空,他常常整天都陪在夜南柯身边,即便是两个人都没什么事做,也要一起坐在炉子边上烤火。
夜南柯很喜欢人间的冬天。
徐徐飘落的雪没有暴雨的喧闹,静谧的时光总是将变化拖得极其漫长,即便是她如今已然无法步入阳光,却也仍旧喜欢那满地的晶莹。
她可能真的老了,夜南柯如是想。
她枕在伏湛的的膝盖上,将手伸向炉子里跃动火苗,温暖的光明就在眼前,却不允许人触碰。
如今回头望去,她想不起当初要和伏湛在一起的原由,喜欢二字太难参透,她只知道自己想和身边这个人长长久久的活下去,即使每天都是一样的生活。
一种莫名的酸楚的袭上她早已不会跳动的心头,夜南柯的心口闷得想哭。
没来由的恐慌和焦虑淹没了她,她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些什么,只是单纯的希望,时间内能够永远的停留在一刻。
之前总说人间的诸多遗憾都是因为当事者的能力有限,如今到了自己身上,只是想想就觉得“无能为力”四个字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看着夜南柯闭着眼睛,无声无息的地栖息在自己怀里,伏湛总是能不由自主的想起前生。
想起那日自己满怀欣喜的回家,看到的那一地染血的梨。
他又何尝不恐慌。
每次清晨他都要想方设法的将夜南柯作弄起来,他在害怕,害怕她的眼睛不会再睁开,害怕自己的美梦就这样破碎。
索性这一生还有机会,他们都还有机会。
夜南柯睁开一双眼睛,目光温柔的看着他,嘴角忽然勾起了一丝笑意,抬手抱住了他的腰身。
趋向温暖,亦趋向于光明。
“下雪了,我们出去走走吧。”
胸前传来了夜南柯的声音,伏湛抚摸着她背后的长发,低低的应了声:“好。”
往年与他漫步雪中,夜南柯最喜欢摘下帽兜,而今却是连人间白首的机会都没有了。
夜南柯拉着他的手,感受着他掌心传来的炙热的温暖,她虽然不知道自己惧怕前行的理由,可她知道,如果是同伏湛在一起,哪里她都可以去。
好羡慕普通人啊。
生命虽短,却活得热烈,干干净净的来平平淡淡的走,生死与遗忘都彻底而干脆。
夜南柯向着纷纷扬扬的雪伸出手,簌簌的白雪落在她的手套上。
她扬起脸露出了一个明媚的的笑容,眉眼弯弯的望着伏湛,俶尔笑道:“我跳舞给你看吧。”
南冥的祭祀舞原本是在鼓上跳的,每一步都伴随着直入人心的鼓声,冲击着上天,宣告着神明。
而今她在静谧无声的雪中,红衣翻飞只为一人,那是她这一生迟来的信奉。
为他给予自己的爱与温暖,夜南柯想留在他身边。
一舞毕,她踮起脚尖在伏湛额间落下虔诚的一吻。
一起面对吧,无论将要到来的会是什么。
“隆隆”的轰响炸毁城门,战火和硝烟充斥眼帘,军士的生命染红白雪,在厮杀中一切尘埃落定。
地宫里灯火通明,摄政王一如往昔,孤单的坐在空旷的大厅里,听水池中游鱼的嬉戏。
宴左并不在他身边。
沉重的大门缓缓开启,脚步声纷杂而至,伏湛提着枪步入这片曾经埋骨的土地,眼底有化不去的寒霜。
枪尖一扫,锋芒直指摄政王,伏湛高声喝道:“她人呢!”
摄政王转动着轮椅缓缓从高台之上下来,他手里抓着一把鱼食,挥手撒入水中,冷笑道:“人?什么人?不过也是一条蠢鱼罢了。”
“把人交出来!”
伏湛泛着寒光的枪尖直指摄政王咽喉,而后者似乎毫不在意,他笑容不减只是看向伏湛的目光愈发轻蔑。
“老国公的孙辈竟然是你这样的货色,若是他泉下有知怕不是要气活过来?”
摄政王交叠着双手放在膝盖上,好整以暇的仰视着面色发黑的伏湛,忽然说道:“想让我把她还给你?也不是不可以,跪下求我啊。”
伏湛握枪的手不住得用力直至微微颤抖,他的手背上关节泛白,青筋可现,虽咬着牙坚忍,眼中却已有松动的神色。
输赢胜负要看何为筹码。
空幽的地宫中忽然传来了银铃般的笑声,有穿着红色斗篷的少女突然现身,她言笑晏晏的望着神情紧张的少年,开口说道:“小傻子,关心则乱了不是,我若不愿意,谁能带我走?”
见她出现,伏湛提在嗓子眼的心脏豁然平复,他如何不知,只是容不得她有一丝一毫的闪失,幸亏她没事。
伏湛眸光一冷,提枪便欲取摄政王性命,却是夜南柯开口拦下,道:“你一直想知道的化生池确有其事,只不过我还发现了一些别的东西,所以暂且放你岳父一码吧,他的命我要。”
此言一出,不光是伏湛,就连摄政王的眉头都深深皱起,正待二人疑惑间,夜南柯拿出了一幅画卷,在众人面前缓缓打开。
画上是一位白衣胜雪的女子在月下的梨树旁舞剑的身影,她发丝飞扬、眉目传神,彷佛随时都要飞出画卷来到你的面前,整幅画温柔细腻色泽微黄,足可见绘者的用情用心。
画卷的一侧还有一列小字“二十六年风伴雨,碧落黄泉不见兮。路延悼亡妻。”
伏湛只消一眼便认出了画卷上的人,那个人就是待他如师如母的景姨,也是夜南柯一直寻找的夜兮。
与方才的形式截然相反,如今目眦欲裂的转动这轮椅想要将画抢回来的人,是他景行。
早年间北狄为质,归国后传言阵亡的少年将军,摇身一变已然成了敌国一手遮天的摄政王,如此这般奇遇倒真是令人心生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