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屋顶守夜
东宫庭阁冷清,烛火明灭,幽暗的光将人的身影拉的老长。
这里的主人自己与自己对弈,妄图参透命运早已设好的死局。
座上的人背对着光,只影孤寂,衣上蟠龙绣样,更像是没有意义的涂鸦。
胥承耀听着手下人带回来的消息,一言不发,只是搓捻着手中的棋子,玉质温润很容易染上人的体温。
良久,他方才开口,“又可惜了一位妹妹啊。”
棋子归于棋笥,温度冷却,与其他再无差别,无人知晓它曾握于谁的手中,又在棋局里发挥了怎样的作用。
胥承耀行走于晦暗的回廊,无人掌灯,也无需人掌灯,这条路他踽踽独行,走了太多次,已然厌倦,可他还是没有被放过,也无法逃脱。
青叶竹啊,是他最后的希望,他愿为所求,付出一切。
窗边人影成双,不知在谋划些什么不可说的秘密。
因着伏湛与夜南柯明日一早就要返回军营,荣鸢今夜在府中设宴款待,桌上不过四人,却足有三十六道菜,盘盘精美,色香味俱全引得人食指大动。
然而比起这菜色更加吸引夜南柯的是酒香,她真的是到了人间之后才知道世上还有这样的好东西,想当年景和冻晕在雪地里,她来了之后正是上元夜里卖馄饨的老伯给的一壶酒救了她的小命。
只可惜她自那之后总喜欢小酌两口,然后就被明玉以小孩子不能喝酒为由没收了小酒壶。
惨兮兮。
胥华玖在她身边努力的扒着饭,那仪态确实看不出她是个公主,想来宫里头有些脸面的宫女都要比她端方许多。
可夜南柯见她却喜欢的紧,这种喜怒哀乐都摆在脸上又心思单纯的姑娘谁不爱呢?
也不知道千年之前她是如何与夜沧溟那只狡猾的小狐狸产生交集的,夜南柯觉得一定是小姑娘被他那光风霁月的外表给骗了。
夜南柯本就是个爱吃的,如今身边又多了一个秀色可餐的小姑娘自然胃口大开。
讨酒喝就算了吧,离伏湛远些才好。
她正这样想着,面前就有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推过来一杯酒。
夜南柯抬头望向伏湛,却见他眉眼含笑,在她耳边低声道:“这酒不错,你尝尝。”
荣鸢看着两个年轻人旁若无人的说着悄悄话,忽觉自己晚景凄凉。
他虽有妻妾一群,但却无一儿半女,想看自己儿子勾搭姑娘怕是得等下辈子了。
夜南柯闻言给了伏湛一个赞许的笑容,这孩子挺上道啊。
入口绵甜,余味悠长,当真好酒。
伏湛见夜南柯眼神一亮,便知这酒是合了她胃口的。
他年少时不懂事,常拉着景和到处去玩,景和年岁小,常常被他做弄了也不自知,她对他的信任从来没有条件。
那日伏湛与他爹争执了几句,气不过就偷偷挖了伏恒埋在老树下的酒,抱着酒坛带着胜利者成功的喜悦一路逃窜的景和的小院,因着怕被她娘发现又拉着景和一起去了府外的别苑。
他当时还小,也不敢真的把他爹那两坛子宝贝毁尸灭迹,可坏就坏在他磕坏了泥封,而景和又是个鼻子灵的。
后来他不光记得他爹那顿打,也记得他背着晕乎乎说醉话的景和走过的长街。
然而他的预想不是这样的。
他的本意是想在那个酒坛的泥封上盖个景和的手印,这样他只需要稍加编造就能逃过一劫,毕竟他爹他娘只是对他这个儿子严厉,对景和那可是宽容的不得了,以至于他曾一度认为,等景和嫁进门来,他就会从亲儿子变成上门女婿。
只可惜,景和进门却不是他的妻,而爹娘也都不在了。
人的情绪变化是很容易察觉的事情,很少有什么真正迟钝的人,更多的不理不睬只是因为不在乎。
夜南柯悄悄地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双手端正的拿好在伏湛的杯子上一磕,发出瓷器碰撞的清越响声,待他回神,夜南柯扬手,道:“我敬你啊。”
旋即一饮而尽。
她的本意是敬酒,至于是不是这么个敬法她就不得而知了,依样画葫芦现学现卖。
伏湛会心一笑,也将杯中酒尽数饮下。
荣鸢觉得自己的身体越发不好了,怎么觉得今晚这灯光亮的有些晃眼呢?
胥华玖一门心思放在吃饭上,哪儿管得了他们三个做什么,听说军营条件艰苦,这些好吃的以后可能吃不到了,她要一次吃个够本。
荣鸢清清嗓子打破了此二人的你侬我侬,端起了长辈的架子挽留道:“大侄子你这好不容易来一趟真的不多留几天?易安城好玩儿的东西可多了,真的就决定明天早上就走了?”
“荣叔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和亲未成,想来北狄很快又会有新动作,我还是早些回去复命才好。”
“既如此我也就不再留你了,今晚好好休息,明日我派人送你们。”
“多谢荣叔。”伏湛闻言对着荣鸢一施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