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这七百多人经过昨夜的分析已经是目前自己在这个时代生存下去的唯一本钱。一味严肃军纪,重重的罚了,则无德,士兵们肯定不服气;不罚,或者从轻发落,则无信,士兵还是会不服气。王振宇再傻也知道眼下这事一旦处理不好自己就可能会落到众叛亲离的下场。
“弟兄们三个月没领过饷了,这是我王某人这个管带的过失。有弟兄生病了,我却不知道,这更是我王某人的失职。我,王振宇,是你们的管带,是你们的官长,而你们是我的袍泽,是我的手足兄弟。你们的冷暖疾苦是我这个管带和官长必须放在心上的,可这位赵东生兄弟为了救治同棚生病的兄弟却干下了这等强买强卖的勾当。大家说,这是不是我王某人的失职,是不是我王某人对不起他在先?”
旁边的乡民那点怒火早就没了,剩下的只是对这些背井离乡,衣食无着的大头兵的同情,于是在老汉开口后也纷纷帮腔为大个子求情。
你别说,结果这样的处罚才进行了二次,大家背盘就不是问题了。人人都能毫不重复的背出五个盘,毕竟谁也不希望因为自己而拖累全组。在后世那种宣传个人功利主义的时代大家尚且能做到这点,那么现在呢?
王振宇的大脑在的转动的,后世可没遇到过这个情况。既要树立军威,又要让人服气,真是鱼与熊掌不可得兼啊!一时间王振宇居然无法开口,而大家也不敢发出半分鼓噪,时间和空气在这一刻仿佛凝结了。
王振宇顿了一顿,继续道:“就在刚才,这个弟兄强买这位老人家的鸡不成就改成明抢了,结果恰好让本管带给撞见拿下了。弟兄们,我们是什么人?是打鞑子的革命军人,是这个国家,这个民族的脊梁和希望。我们不是那鞑子,更不是什么强盗土匪,可他赵东生的行为却丢尽了我们二营的脸,让我们蒙羞。”
“按照军规,劫掠民财者,斩。”王振宇在大学的时候可是经常面对几百人演讲的,很容易就进入了状态,“但是今天我却不能杀他,因为是我,是我们二营对不起他在先的。”
王振宇心中不由一叹,他已经清楚的看到了士兵们眼神中所包含的那一丝丝同情。
前面或许还不是太难,可后面那个不许重复就跟要人命似的,总有人完成不了。结果经理就想出了一个人不过关,集体扣钱的狠招,完全就是革命连坐制度的现代山寨版。
王振宇没有接话,只是扶着老汉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您老先在一边歇会,这事本管带自会秉公处理,你们大可放心。”
“我看这汉子也不是坏人,挺讲义气的!”
宁静瞬间就被打破了,整个队伍变得嘈杂起来。队正,排长,棚目们纷纷站出来以呵斥的方式制止士兵们交头接耳的行为。
镇子不大,不一会儿队伍就整整齐齐的列队跑过来了,围观的群众见状纷纷主动靠边,把镇子当中的石子路给让了出来,士兵们则呈四列纵队列队。
王振宇站在那里,许久没有说话。他的目光从这些军人年轻的面庞上轻轻扫过,他们何等的年轻却又何等的无辜。就为了驱除鞑虏这样一个飘渺虚无的理由,被长官们从湖南驱使到湖北,来和强大的北洋军玩命,吃吃不饱,睡睡不好,连军饷都没有。这些到还在其次,最要命的是没有希望,战争的红利从来都不会落到这些普通的士兵头上。后世自己这样的80后总觉得自己委屈,总喜欢通过络来述说。可这些士兵呢?他们的委屈又去跟谁去述说?80后的苦难和这些士兵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大家为了革命,为了驱逐鞑子,告别家人,远离故乡,跟着我王某人从湖南一路来到这里。抛头颅洒热血,却被逼着这般行事,我王某人有愧于大家,我王某人对不起大家。”说到这里王振宇深深的弯下了腰。
这下好了,无论军官们怎么呵斥制止,整个队伍都无可避免的凌乱了,士兵们现在普遍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大好使,有当机的危险。管带大人跟我们道歉,这是个什么情况?闻所未闻啊!
几个队正也顾不上制止士兵,都互相在用眼神交流着,显然他们都对管带大人的行为不甚明了!这是那根筋不对,怎么能跟大头兵们道歉,这种有损官威的举动历来就为官长们所忌讳。想来也是,这官威一失,下头的人十有**就会不服管了,这下军官们也感觉自己的脑袋要当机了。
“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有功赏,有过罚。赵东生强买强卖的行为就算是事出有因,就算是情有可原。那也是违反军规的,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本管带也要赏他二十军棍。”王振宇指着正满眼困惑傻傻的看着自己的赵东生。
“可这错却缘起于本管带自身,所以在罚他之前,本管带当先行自领二十军棍,以示军规一视同仁之理。”王振宇心里早就想过了,这个处罚必须得有个变通,不能照办分行经理的法子来。毕竟七百多人一起挨棍子的壮举铁定是不靠谱的,真要这么干,最可能的后果估计是今天晚上自己就被这些反动士兵杀害而成为革命烈士了,根据自己对后世教科书的了解,这种烈士很可能还是无名的,从第一页翻到最后一页都找不到的那种。可自己挨棍子那意义就不同了,不服气的估计也都服气了,剩下也只有震撼的份了。当官怎么了,王振宇爷爷今天就破破这个规矩,这个没鸟用的官威不要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