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问得刁钻。
问得季怀真也冷不丁出了一身冷汗, 全身情欲褪去,头皮却兀自发麻。
对啊,为什么?
若仗着他娘是叶红玉,可季怀真吩咐白雪临走前再帮他一忙时,根本没想到那像是给大名鼎鼎的玉蛟龙立的。
若是仗着他是夷戎皇子存了讨好的心思,可季怀真却只想着巧敏的那句——里头有燕迟他娘的骨灰。而不是哪个外族皇子的老娘被辜负了,更不是哪个可利用讨好之人用得上他,就单单只是燕迟。
他真没多想,想的只是那日燕迟泪流满面,满眼愤怒地盯着他娘金身的一幕。
当真大事不妙。
季怀真面色古怪,瞥了燕迟一眼,又心虚地移开目光。
一想到自己居然也有不计较得利的一天,就浑身不舒服,看燕迟也变得面目可憎起来,只得归结于美色误人。
他不常当好人,偶尔当一次,可真是叫人难受,若是再当着燕迟的面说实话,那更不如要了他的命。
季怀真往被窝里一缩,浑身的热汗叫这诡异滋味给吓得凉透,只觉得四下窜风,不客气地使唤燕迟翻过来抱着他睡。
燕迟不吭声,心灰意冷,只当季怀真这反应是被识破后的心虚。
罪魁祸首才顾不上琢磨燕迟那点心思,被自己一番念头吓得心烦意乱,眼睛一闭,二人一番云雨后,谁也不搭理谁,就这样同床异梦地睡了一夜。
翌日一早,烧饼揉着眼睛,顶着两个青黑的眼圈。
“小佳师兄,我昨夜听到有人在叫,怪吓人的,像鬼一样,害得我做了一宿噩梦。”
烧饼尚不知大祸临头,还在嘀嘀咕咕,倒是路小佳,冷不丁看见季怀真面色阴沉地走近,一把捂住烧饼的嘴,将人掳走了。
自这日起,燕迟同季怀真之间氛围诡谲,好像谁也不服谁,却又经常偷看对方,晚上还一个被窝睡着。
在床事上倒是心照不宣,半推半就。
季怀真稍一撩拨,燕迟就装睡,再撩拨,燕迟就把他按在床上日。动作粗暴不加控制,大开大合,在房事上野了很多,哪还有在汾州温柔小心的样子?
这下正中季怀真这浪货的下怀,就喜欢玩野的。
一入夜便缠着燕迟跟他斗嘴,一路缠到床上去,精疲力尽后一觉睡到天亮。
而且有一怪事,燕迟在床上不喜欢跟季怀真亲嘴儿了,四目相对间,每每气氛到时,这小子又不知犯什么轴,把头往旁边一扭,眼不见心不烦。
嘴不亲,但事儿还是要搞,季怀真心想:只要办事儿时合得来,管他娘的亲不亲嘴,不亲正好!不亲拉倒!
一日早晨,两个姓路的道士做完早课,正睡眼惺忪地往外走,只听烧饼指着季怀真那屋的门喊道:“小佳师兄,看,门上钉着把飞刀!”
季怀真一听,从屋中快步走出。
只见那飞刀钉着张工笔小像,拔下一看,画的是依然是季晚侠抱着阿全的母子画像。
与原先那张比,画中的季晚侠着冬装,除衣裳上的绣样不同外,发髻也有所变化,所佩的步摇换成了绒布珠花。
只有季怀真才懂这画中细节变化的意思。
他先前吩咐白雪调来的一千亲卫已抵达苍梧山脚下,随时听候他的调遣。
路小佳鬼鬼祟祟凑上去,期待道:“可是白雪姑娘?”
季怀真睨他一眼,红口白牙一露,正要对路小佳冷嘲热讽,院门却突然被人推开。巧敏神色匆匆,急步跨入,竟是招呼都来不及打。路小佳一怔:“怎么了这是?”
眼看巧敏往燕迟屋里一进,把门给关上了,季怀真若有所思道:“谁知道呢。”
不多时,燕迟便整装待发,跟在巧敏后面,二人往马厩走。季怀真随口道:“不吃早饭了?”
燕迟一口夷戎话不停,声调粗犷晦涩,和巧敏旁若无人地小声快速交流,百忙之中只来得及冲季怀真摇了下头,便伸出手去解拴马的绳索。
巧敏突然道:“殿下小心!”
只见迎面飞来把短刀,正正好扎在拴马的木桩上,再偏几寸,就要扎到燕迟的手。
燕迟一惊,回头看着飞刀飞来方向,季怀真正收手冷笑。
“你又发什么疯?”
“微臣只是心血来潮,给殿下您做了几顿饭而已,殿下还真不识好歹,这就把我当奴隶使唤了?”
季怀真似是受了极大的屈辱,手指微颤,已然气急,指向燕迟的鼻子骂道:“便是羞辱人,也没有你这样羞辱的,我是有求于你不假,可晚上陪睡还不够?白天给你洗衣裳做饭换药不说,还得伺候这两个拖油瓶,问你要不要吃早饭,便是连你一句好声好气的回答也换不来了?!”
燕迟:“……”
这一番控诉,饶是旁边站着的巧敏也给惊着了,看向燕迟的目光霎时间微妙起来。
季怀真头一扭,回到屋中。
摔门的声音把烧饼吓了一跳,叫喊道:“又开始了!又吵起来了!没完没了了!”
路小佳煽风点火,把燕迟往房中拱,和稀泥道:“去认个错吧,他气性大,又心眼小,万一不给我们做饭怎么办?燕迟兄你就行行好,牺牲自己,成全我们。”
燕迟委屈道:“不是,我干什么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