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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斋戒日破戒(三合一)

谷雨心中一跳,刚想拒绝,却对上了温月声那双冷瞳。

谷雨当下是连一句拒绝的话都说不出,她有心想劝阻温月声先去报官,却不敢同眼下的温月声说些什么,只得顿住脚步。

温月声手腕上还戴着那串佛珠,只身一人,穿过了这一片荒芜的草地,往寨子里走去。

夜幕降临,这个荒废掉的寨子中,没有一丝一毫的灯光,只这般看着,便觉得瘆人。

温月声独自一人,犹如夜里的鬼魅一般,走在了这边。

经过一处破败的庙宇时,她顿住了脚步。

里面传来了几个男人高昂的调笑声,隐约还能够听到些许女子的声音,很小,细微到了几乎听不见。

“啪!”破败的庙宇之中,为首的男人面上横着几道可怖的伤疤,他一口喝下了酒坛中的烈酒,将坛子摔碎。

碎裂的酒坛扎破了周曼娘的脚踝。

她额头磕破了一片,血顺着头发,将她的右眼遮挡了大半。

而在她面前有个男人,正捂着自己被刺伤了的脸颊嚎叫。

“臭娘们,竟然敢刺伤老子!”

“怎么,不想救你姨娘了?”

“嘶,那丑婆娘竟然有着这么一个如花似玉的闺女。”

“这娘们可烈性得很!”

“得了,别忘了主顾的话。等会哥几个爽够了之后,就将她扔到路上去,别叫人给发现了。”

这话说完,几个男人对视了眼,为首那个满脸刀疤的男人,直接上前,一把抱住了周曼娘。

周曼娘只觉得浑身冰冷,她咬紧了牙关,死死地握住了袖笼中的短匕首。

这把匕首,是郡主给她的。

周曼娘永远都会记住,那日风冷,她和姨娘,被父亲送到了国寺中。

姨娘不断地在耳边啜泣,哭诉着她们错了,让周远度不要将他们送到了寺庙中去。

她听了一路姨娘的抱怨,没有多说话。

一直到他们在国寺外静候了许久,再抬眼时,她看见了温月声。

那日夕阳也似今日一般,红得似火。

郡主在听到了她父亲荒唐的请求后,竟没有直接拒绝。

她只问周曼娘:“你可想留下?”

周曼娘毫不犹疑地点头。

哪怕这个决定,让她在此后的几日里,接连遭到了姨娘的埋怨。

可她也是开心的。

因为她终于能够挣脱那个家了。

她再也不用寅时就爬起来,在嫡母面前立规矩,遭受嫡姐的毒打和羞辱。

也不会在深夜里,听着姨娘的哭泣声,点着油灯,给嫡姐做她要用的帕子荷包。

在国寺的这几日里,是她活着的是十几年里,最为快乐的几日。

即便姨娘每日里都在哭,哭她日后的前途,哭自己的命苦,哭她以后再也找不到好人家。

可她也不后悔。

她并不想嫁人,她只想一辈子都跟在郡主身边。

只要能跟这些时日一样,她就此生无憾了。

可是这些人还是不放过她。

清晨郡主离开后,国寺内很安静。

她便打算去厨房里,给郡主做些吃的。

这几日斋戒,郡主吃得很少,她担心她的身体吃不消。

她在厨房里忙活了许久,午后回房间歇息时,就听到姨娘房间里的丫鬟哭着说,姨娘人不见了。

她当下来不及多想,放下手中的东西就跟丫鬟一起出去找姨娘。

但国寺内外都被他们找了个遍,只有个小沙弥说清晨见过姨娘,跟一个丫鬟打扮的人离开了国寺。

周曼娘当时觉得不对,可还是出了国寺去找姨娘。

只她到底留了个心眼,将郡主送给她的短匕首带在了身上,并且嘱咐了寺中的僧人,若她两个时辰内还没有回来,就派人传信去给郡主。

她也没想到这些人会这般大胆,她才离开国寺没多远,就被人打昏,醒来后,人就已经在这里了。

她从这几个歹人的话里,听出了他们是收了旁人的银子,来坏她的清白的,不光如此,那个主顾还要他们将她的腿骨敲碎。

让她后半辈子,都只能够躺着过活。

她拼死挣扎,用头上的簪子刺伤了其中一人,结果换来的就是一顿毒打。

她此刻头脑昏沉,眼前被血模糊掉了大半,却死死地握着那把短匕首。

今日若活不成,她便只有来世报答郡主的恩情。

她便是死,也要拉着这几个畜生一起陪葬。

周曼娘不会武,她也不打算用手中的短匕首捅死面前的这几个人,但是她自那天周钰婕的事情之后,就在自己的衣服内侧,缝了一个荷包。

荷包里装着的,是她调配的剧毒。

那毒只要人的身体沾上,便会立即毒发身亡。

她要这些畜生,跟她一起死!

在刀疤脸凑近的瞬间,周曼娘握紧了手中的短匕首,只待他过来,她便要划破衣襟,跟他们同归于尽。

“等等,这娘们手里有东西。”那刀疤脸停顿了一下,抬手便给了她一巴掌。

“啪!”这声音在这个破败的庙宇里,格外的刺耳。

也让那些个男人的笑容,变得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起来。

周曼娘被他打得头偏向一方,唇角溢出了血,手中紧握着的匕首,也被对方夺走。

她死死握住,匕首在她的腕间划出了一道血痕。

“贱人,还想着捅老子呢?等着,老子这就让你知道……”

刀疤脸怒不可遏,扯住她的头发就要往旁边的柱子上撞去。

然还未来得及做,就听得一声巨响。

“砰!”那道破败的木门,被人从门外踢开。

外面黑漆漆的一片里,站着一个女子。

这边的人先是一静,随后反应过来,均是抽出了手中的刀。

刀疤脸眯了眯眼,仔细看清了那女子的长相之后,大喜过望:“哥几个今儿有福了,来了个更绝……”

他手中还扯着周曼娘的头发,周曼娘在剧痛之下,依旧强睁着双眼,看清楚了来人。

她几乎是看到了对方脸的瞬间,眼泪便流了出来。

声音细微地道:“郡主。”

她在剧痛之中,只看见温月声缓步走近。

她想让她走,想说危险。

然而在头部撕裂般的痛楚里,她的意识已然不受控制,坠入了深渊。

夜已深。

谷雨等不到马车从车道上挪开,又放心不下温月声的安危,便独自一人冲去了正道之上,想要拦住经过的人,让对方去报官,或者是去帮温月声的忙。

却没料到,她刚到了这边,就看见晏陵并着身后的几个官员,策马而来。

谷雨大喜:“晏大人!”

“晏大人,快救救郡主!”

她又慌又乱,甚至顾不得把事情说清楚。

晏陵也没有开口问。

他翻身下马后,径直往那破败的寨子中去。

跟在他身后的官员,越看越是心惊。

这里是通往国寺的必经之路,然因为荒废了多年,始终都没有人管。

今日却在此处出了事,出事的人,还极大可能是那个今日才帮助大徽赢下了武斗的思宁郡主……

若郡主出了事的话,他们这些官员的人头,只怕全都保不住了。

寨子里静悄悄的,恍若一个人都没有。

甚至只能够听到他们几个人的脚步声。

在经过了一出破败的庙宇时,晏陵顿住了脚步。

只一瞬,他便毫不犹豫地往那边走去。

他动作极快,以至于后面的几个官员都没有反应过来,他人已经到了那边。

残破的木门倒在了一边,这边没有任何的遮掩物。

屋外冷淡的月光洒落了进来,照亮了整个室内。

然刚行至庙外,晏陵便闻到了一股刺鼻的血腥味。

他抬眸。

庙宇之中,乱糟糟的一片。

脏乱的地上,横七竖八地躺着好几具尸体。

唯有一人站立。

月光倾洒于她身上,仿若给她衣裙上的金莲,都镀上了一层佛光。

而这个于佛光之中站立的人,手持一把长刀,刀刃之上,还在不断地滴血。

她浑身上下不染尘埃,连带着握着刀柄的手,都犹如瓷玉一般。

只有那一把不断滴着血的长刀,在提醒着他,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温月声闻声回头,与他对上了视线。

刹那间,他看到了一双似无尽深渊般的黑眸。

深沉,幽静,形同死域。

她脖颈后的红莲,红得似火一般,在雪白的脖颈间,好似于这个静谧的月夜绽放。

连带着这整个庙宇里,都盛满了冷香。

不是她常用的檀香,而是一种冷绝的,似日夜浸染出来的冰冷刺骨的香。

她回身静看了他几眼,忽而朝他走了过来。

那串他赠予她的白色佛珠依然缠绕在了她的右腕间,却好似佛珠上的光芒都黯淡了许多。

月光落在了那把刀上,折射出冰冷的光,晃在了他的面上。

他就这么看着她一步步走进。

没有表情,也没有后退,只沉默无声地与她对视。

然她身后无边的黑暗,像极了她此刻蓬勃的杀性,将要突破一切撕开黑暗冲刷出来了一般。

伴随着她步步走近,跟随在了晏陵附近的暗卫,几乎是人人都握紧了手中的兵刃,离得最近,就在晏陵三步开外的那个暗卫,甚至已经提起了手中的剑。

“哒。”

下一刻,却听长刀滚落,被她随意地扔在了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她声色淡淡,在这静谧的夜里,带着几分寻常难以窥见的冷意:“来得真晚。”

所有的人皆怔住了。

那些落后晏陵很远的官员,终是追了上来,刚一过来,就见得这边满地尸体,皆是被吓了一跳。

“这、这是怎么回事……”

“郡主?您没事吧?”

“这里怎么死了这么多的人?”

在这些惊愕慌乱的视线里,温月声抬眸看向晏陵,轻笑道:“晏大人身边的人,当真是好身手。”

隐匿在了附近的暗卫们,闻言皆是心头一跳。

……他们没杀人。

这边的官员一愣,面面相觑,皆是不知该怎么回答。

晏陵望着她那双冷眸,道:“郡主没事便好。”

“郡主!”谷雨终是追上了他们的脚步,她急得双目发红,刚跑到这边,顾不得其他,只围着温月声看她有没有受伤。

“可有绫帕?”温月声问。

谷雨微愣,正欲回答,却见旁边伸出来一只骨节修长、白皙如玉的手,手中握着一方绫帕。

晏陵淡声道:“郡主请用。”

温月声扫了一眼,接了过来。

她心中燥意太盛,只是绫帕,是擦不干净的。

此刻谷雨也终于是发现了里面横七竖八的尸体,被吓得惊叫连连。

她的叫声,倒是让在场的官员皆是松了口气。

……总算是多了个正常人。

谷雨惊吓过后,看见了里面已昏睡过去的周曼娘,倒也顾不得害怕,匆匆进了门,去将周曼娘扶了起来。

周曼娘浑身是伤,被背出去的时候,身体还在不自觉地瑟缩。

同行的官员也终是找到了被绑在了另外一间破房子里的杨氏。

杨氏早早地就昏厥了过去,她本来身子就不好,这会更是气息微弱。

同周曼娘一起,被送往了国寺内休养。

温月声却并没有一并回到国寺。

夜风卷起她的裙袍,似蝶一般飞舞。

她擦拭着手,声音很冷:“是周远度之妻,孙氏所买通的人手?”

晏陵抬眸,看向了匆匆赶来的涤竹。

涤竹满头大汗,闻言便道:“是。”

“孙氏买通的这伙人,原本就是些到处打家劫舍的贼寇,好几人身上都背负着人命,本就是亡命之徒,根本不在乎其他,只为了孙氏许诺的那些好处,便在此处埋伏了许久,等着动手。”

“除此外,孙氏还与孙府的人串通,通过孙府的人,找到了……”他停顿片刻:“找到了公主府的人,让公主府的人出面,这才支走了杨姨娘。”

那杨姨娘也不傻,知晓如今木已成舟,如果是孙府的人直接出面,她胆子小,自然也不敢离开国寺。

可若是公主府的人,就不一样了。

杨姨娘知晓如今他们靠着郡主在过活,听到了公主府有事找,还以为是温月声的吩咐,这才出了门。

也是因为看到了公主府的人,国寺外边的人才没有多加阻拦。

导致杨姨娘直接被骗出了公主府,而后被绑至这边,成为了他们对周曼娘动手的诱饵。

温月声问:“谁?”

涤竹小声道:“小的只打听到了是温夫人身边的一个妈妈,姓王。”

温月声闻言,当即转身就走。

涤竹看着她上了马车,迅速消失在了眼前。

那慌乱的心跳才渐渐恢复。

他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不是晏陵身边的人吗,怎么变成对温月声毕恭毕敬的了?

他挠了挠头,见得晏陵神色冷峻,冷眼看着那寨子的方向。

“差人将此处烧了,今夜的事,让顺天府尹直接上报天听。”

涤竹心头一惊,忙低声应是。

那边,因温月声这几日都住在了国寺里,今日也没有回来的打算。

温寻也没有再差人去请。

然他心中始终不安定,便吩咐了底下的人,明日一早,再去将温月声请回府来,此后无论温月声愿不愿意回来,每日去请一次。

今时不同往日,那昊周太子点名要温月声。

若皇帝犹豫,当真将温月声嫁去了昊周,此后她便是昊周皇后。

温寻细想之下,越发心惊。

晚间与陈氏躺在了一张床上,也是久久无眠。

正思虑着,却听到外边一阵喧哗。

他当下立起身来,怒声道:“都在吵吵嚷嚷什么?还有没有规矩了?”

房门被人推开,他身侧的陈氏也披着衣服坐了起来。

进来的人是蒋嬷嬷,她神色难看地道:“老爷,夫人,郡主回来了。”

温寻皱下眉头:“现在?”

这都什么时候了,温月声怎么会大晚上的回来?

但她能回来,倒也是件好事。

“来便来了,正院里闹什么?”

蒋嬷嬷道:“郡主……郡主她直接进了正院。”

温寻吓了一跳,她跑到他们院子里来做什么?

正想着,就听底下有人来报:“老爷、夫人,不好了,郡主差人将王妈妈押到了院子里,眼下说是……说是要叫人将王妈妈杖毙!”

温寻当下变了脸色,也顾不得多问了,匆匆起身往外走去。

陈氏这会也彻底清醒了,但她不像是温寻,反而是先问了蒋嬷嬷:“可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奴婢不清楚,只听底下的人说,似是国寺那边出了事。”

陈氏面色变了变。

此刻的正院内。

王妈妈衣衫不整,披散着头发,状似疯癫一般,不断地吼叫着:“郡主,这里是老爷夫人的正院,你怎能这般做?”

“奴婢是夫人的人,便是犯了错,也当由夫人来处置才是!”

温月声闻言,径直扔掉了手中的绫帕。

既是擦不干净,那便不擦了。

她示意押住王妈妈的人松手,那两个婆子一放开,王妈妈便理直气壮地直起了身来。

然没等到她再开口,她的脖子就被人给扼住了。

王妈妈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人。

温月声掐着她的脖子,冷声道:“是吗?”

“你说是你的夫人来得快,还是我现在拧断你的脖子更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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