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人在那里筑雄城,历史上不知道多少次挡住了异族的南下,保护了江南的繁华。
那座城被称作,襄阳铁城。
“就因为打不下来,我才要过去。”叶碎金道,“我当然知道打不下来。”
赫连响云道:“过也是过不去的。”
赫连响云的家族现在虽然没落了,但还是有一些传承的。襄阳铁城在祖先留下来的传说中,是不可攻克的铁城。
有它矗立在那里,江南的遍地丝绸与黄金的繁华就永远是够不着的传说。
他这么说,三郎和段锦便都看向叶碎金。
叶碎金盯着舆图:“靠我们自己,当然过不去。所以,得靠盟友。”
她抬眼:“第一个盟友,你的老东家。”
“我要去见裴公,赫连,同去否?”
十一月中旬,裴泽与叶碎金还是在河口聚首。
河口已建了坞堡,一看就是军堡。
裴泽道:“这是防我?”
叶碎金笑道:“兄弟盖房,中间隔墙。”
她想和裴泽天长地久呢,摆明车马比掖着藏着才更长久。
这什么乡土话。
裴泽嘴角抽抽。
他视线忽然定住——一个熟悉的魁梧身形出现在视野里。
赫连响云过来见礼:“大人。”
裴泽呼出一口白气:“阿云。”
“多冷啊。”叶碎金道,“屋里说话。”
大家自往屋里去。
三郎回头看段锦:“看什么?”
段锦看的是裴泽和赫连响云。
裴泽和赫连响云气质上差很多,但气场都很强。
叶碎金和裴泽并排走,他二人都穿着裘衣,毛翻领烘托着面孔。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贵气。
赫连响云负手走在二人身后。他身材魁梧,穿得薄很多,也朴素得多。但气场不输。
三个人,十分融洽。
段锦问三郎:“我何时能这样呢?”
三郎失笑,拍他脑袋:“裴公什么年纪什么阅历,我尚不敢想呢,你才几岁。再二十年吧。”
段锦叹气。
三郎道:“十郎都嫌你老气了。”
十郎现在和赫连飞羽一起玩的更多。但那其实是因为段锦的身上的事务比他们都要多。
按派系来说,段锦是嫡中嫡。他年纪虽小,但是经过均州几场战役,身上军功已经可以和冯旺,程全,高有福,武丰收、王来喜这几个老人比肩了。
他身份又特殊,是叶碎金贴身的人。他常常能够传达叶碎金的意思。
三郎当然也与叶碎金亲密,但段锦又是另一种亲密。
叶碎金爱三郎也爱段锦。
这世上的爱,本就有许多种。
就像她也爱裴泽和赫连,简直越看越爱。
裴泽道:“你有话直说吧。”
别老用那种过于热情的眼神看人,瘆人。
叶碎金叹道:“我对公一片赤诚,公却对我百般警惕。”
所有人都麻着脸。
你那眼神热辣得都快把人家裴公吃进肚子里了,还不兴人家警惕啊。
你上次这样看人家,就薅着人家出兵打均州去了,都记得呢。
叶碎金也不废话,铺开舆图:“裴公,我说过的,我们共谋襄州。”
裴泽冷着脸道:“不谋。”
他抱着胸:“别画大饼,你我,谋不动。襄阳杵在那里,你我就是合兵也不可能打得下来。”
叶碎金道:“我不打,我绕过去。”
裴泽用看傻子的目光看叶碎金。
“襄阳要是能绕过去,千百年,江南早沦为草场,牛羊遍地。”
裴泽绕着桌案走,指着舆图:“这里是襄阳,这里是樊城。”
他最爱的三郎也来了,这些也不知道有没有人教过三郎,不如他教,过一把老父亲的瘾。
“襄阳不是一座城,而是两座。”
“二城隔江南北相望,成犄角之势。汉水之上,有三座铁索桥连接。”
“你攻襄阳,樊城出兵打你,你攻樊城,襄阳出兵打你。”
“襄阳三面环水,一面靠山。襄阳的护城河,超乎你想象。”
“你想绕过去,你有两条路可以走。”裴泽在舆图上比划了两条路,“不管你走哪条,等你过去,襄阳就出兵,断你后路。”
“这中间,几都是滩涂之地。你辎重被断,粮草跟不上,退路没有,必成孤军。”
“若前方再来一支队伍,与襄阳夹击你,包围蚕食,你死路一条。”
“翻翻史书,有多少支队伍因为想‘绕过去’埋骨此地的。”
三郎和段锦只听得如痴如醉。
裴泽道:“所以,千百年,襄阳被称作铁城,是有原因的。”
他看着叶碎金。
叶碎金抬眼:“公说的对,只公忽略了一件事。”
“辎重断绝,前后夹击,是有前提的。”
“襄阳不能绕,都是在天下大一统的前提之下。即便中原沦陷了,襄阳以南,整个大江以南,依然有共主,依然有一个统一的朝廷。”
“可现在,没有。”叶碎金的嘴角斜斜扯起,“我,不会成为孤军。”
三兄说,要在青史留名。
上辈子的确也留了。
隔代修史。等赵景文的大穆也进入治乱循环终结,再来一个新的王朝,再终结。那么下一个王朝就要修穆史了。
她叶碎金的名字将出现在皇后列传的第一页。
大穆开国元后,叶碎金。
呸。
这辈子,要留不一样的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