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郎看过去。
叶碎金的手指从河口划到谷城, 两地连成一条直线。
她的指尖再横着划,直到抵到穰县边界。
如此,这块三角形的地区, 便和邓州融合了。
不不不, 等一下。
五郎没法把赵景文从自己脑子里赶出去。他太气了。
可怎么他六姐完全没事?
五郎跑出去找了五叔和七郎。
这趟, 叶碎金带了他和七郎,还有阿锦和周俊华。
五叔是硬挤进来的。这当然肯定是他爹的意思。
六姐离开比阳,他爹就得坐镇。他动不了, 就把五叔塞进来。
长辈们肯定是怕六姐自己处理不好赵景文这个事。
果然,叶五叔听了之后也挠头。
“你爹叫我来给看着点。”他道, “主要怕六娘失态。怕她轻了, 也怕她重了。”
怕轻了,是怕她优柔寡断,被赵景文甜言蜜语蛊惑,轻轻放过。
怕她重了, 是怕她杀性起,闹出人命来。到底夫妻一场, 不至于。
长辈们的思想,还是倾向于劝和。
自古都这样, 宁拆十座庙,不毁一桩婚,这都是老话了。
但是也不能轻饶了找赵景文, 小舅子们的一顿暴揍是免不了。
这些, 都是寻常人家的女婿瞎折腾, 娘家人应该做的。
只如今五叔挠头:“六娘, 就不是寻常人。”
“先别管赵景文了。”最后, 五叔说, “先听六娘的,拿下谷城。咱不能、咱不能几个大男人,跟不上六娘的脚步。”
五郎郁郁。
他六姐这步子迈得太大,五郎追着,总觉得好像扯了蛋。
谷城是个不大的小城,看上去破败。
拿下谷城没费什么力气。因之前有个杂牌将军在此驻守,他后来死了,如今这里空虚。
原先有一些散兵游勇,后来也都被赵景文收编了。如今小城空虚,叶家军直接入主。
百姓颇惶然。
年轻闺女媳妇都藏起来,根本不敢露脸。
叶碎金巡视一圈后,对这个小城很不满意:“人太少了。”
城本来就小,而且感觉特别空。
找了本地人来问,说是这几年跑了很多人。这边不安稳,自然都是往襄阳跑。
有能耐的,往江陵府跑,那边据说更好。
叶碎金跟五叔念叨:“这里如果能修个大城,再驻兵河口,为邓州南端,则邓州唐州的南线,便安全多了。”
叶五叔:“嗯嗯。”
叶五郎耷拉着脑袋。
叶七郎左右四顾,一会儿晃晃身体,一会儿又晃晃身体。
段锦比起平时,格外地沉默。既不嬉笑,也不说话。
周俊华尽量缩起来,想假装不存在。
他就不想来。
是副使大人硬把他塞进来的。
本来十郎君闹着非要跟着来的。副使大人怕来的都是叶家女婿的小舅子,到时候一句话不和容易炸窝。硬是把十郎君按在了比阳,把他给塞进来了。
居然还要掺和这种狗屁倒灶的破事,倒霉。
叶碎金撩起眼皮:“一个个都怎么回事?”
叶五叔:“嗐。”
叶五郎忍不了了:“姐,明天就是二十二了!”
明天就是吉日,就是赵景文和裴家女儿成亲完礼的日子了!
他六姐怎么跟老僧入定似的,一点反应没有。
“姐你说吧。”七郎十分相信叶碎金一定有安排,“是不是今天晚上咱们夜行军,直杀入房陵?”
上次打唐家堡不就是嘛,好好的,突然她来一句“今日夜袭”,然后就打了唐家堡。
七郎摩拳擦掌,只等着叶碎金一声令下,他们兄弟就带人奔袭!
叶碎金却笑道:“还早。”
五郎气得直翻白眼。
叶五叔也看不下去了,道:“六娘,现在去还来得及。再晚,那边礼就成了。”
叶碎金也知道到这时候了,没法再糊弄敷衍他们了。
她看了一眼周俊华。
周俊华非常识相:“末将去巡查城防。”
脚底抹油就溜之大吉了。
“五叔。”没有外人在了,叶碎金问在场唯一的长辈,“这个事,你怎么想。”
五叔道:“不能轻放过了他。怎么也得让你兄弟们狠狠揍他一顿。把他拎回邓州去,冷他一阵子。叫他认错。”
此言一出,五郎七郎都呆住了。
他俩同时跳起来叫道:“五叔五伯,你在说啥?”
不该是狠狠揍一顿,然后义绝吗?
叶碎金微笑。
果然这就是,男人和男孩的区别。
这一趟,她连四郎都不带。便是因为四郎已经成亲,已经是男人。不像五郎七郎他们,都还可称一声少年。
唉,说起来,还是少年们可爱啊。
男人们,他们是真的打从心底不觉得一个男人拥有多个女人是“错误”的事。
所以上辈子,裴莲甘愿为小,长辈们便都觉得这事可以接受。
那时候五郎七郎九郎十郎也都气得跳脚,但都被长辈们按住,教导他们“百年修得共枕眠”、“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婚”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