扯虎皮, 拉大旗。
为什么人们喜欢这么做,因为这么做真的好办事。
面对比阳,叶碎金打出了“大晋”的名号, 果然比阳不敢相抗, 开了城门相迎。
据之前的俘虏交待, 比阳城十几家大户凑凑,能凑出个一千人来。
不管这个“一千”是虚数还是实数,反正不是上马小县城的那四个老岳父能比的。
但数字是数字, 实力是实力。
一千家丁和一千兵丁,是两回事。
在叶碎金从多个俘虏口中套取比阳情况的同时, 比阳也派了人去窥视叶家军, 报回来的情况让比阳诸家心里明白,虽然人数上看起来差不多,但……
所以叶碎金打出大晋名号,比阳城老老实实地开门了。
以李老爷为首的一群老爷们亲自出城迎接“兼领邓、唐二州”的叶节度使。
虽然知道这位是个女子, 可真见到戎装下艳丽的美貌,还是有些老男人互相使眼色。
老男人就是恶心在这里, 轻视年轻也轻视女子。很不巧,叶碎金不仅年轻还是女子。
不仅如此, 她还美貌。
又年轻、又美貌的女子,可以说,把老男人们所有轻视的元素占齐了。
三郎和段锦都在叶碎金身侧, 对这些目光的感受最直观, 眼神都冷了起来。
他二人都能感受到, 叶碎金当然感受得更强烈。
这些人的目光与关将军又不同。
关将军看她目光有热度, 但那是男人的本能, 并不带恶意, 甚至后来有些欣赏。
但眼前这些老家伙的目光里,太多盘算和恶意了。
这算什么。朝堂上文人词锋尖利,才是杀人不见血。
叶碎金勒马抬起手。
随着她这一下抬手,士卒队伍由暂停而肃立。
长矛顿地,刀盾摩擦。长龙似的队伍不像方阵,不可能在同一时间整齐划一。所以这声音是带着节奏感的次第响起,仿佛山谷回声。
绵延,又悚然。
个别老男人陡然被惊到,肩膀都抖了抖,下意识地往同伴身后藏了藏,眼神躲闪。
人的心里若有鬼,便会直接反映在行为动作和眼神上。
众人等着叶碎金下马与他们厮见,不料叶碎金只是勒住马,根本就没打算下马。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诸人:“哪个是李家?”
李家老爷是个胡子都白了的老头子,上前客气行礼:“大人,下官李崇。”
叶碎金打量他两眼:“何官何职?”
李老爷揖手:“朝散郎。”
这是文散官的官秩,一听就知道是买的——前魏末年的时候,皇帝穷疯了,给钱就封官。无俸无禄,只有个名。
叶碎金嘴角扯扯:“前朝的斜封官,本朝不认。”
李老爷这些年在比阳是跺跺脚全城都要震一震的人物,不料遭到叶碎金如此轻慢,众人脸上都露出忿忿神色。
但叶碎金说的又没错。
他这散秩还是前魏末年买的,新朝不承认也是理直气壮的。
李老爷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急躁。
他本人倒是涵养很好,神色如常地道:“大人说的是,前朝已是过往,不必再究。我等开城迎接大人,正是为了归顺新朝,报效陛下。日月昭昭,此心可表。”
叶碎金这才表示满意,扬扬下巴:“你年纪看着不小了,上车吧。带路。”
她一个年轻女子如此张狂,诸位老爷都脸色阴沉。
可她张口就把前朝的散秩都否认了,则他们当中当年买过官身的,现在在她眼里统统都是白身草民。
以身份来讲,似乎又没什么问题,实在叫人恼火又发不出来。
李老爷却没急着登车。他看了一眼叶家军长长的队伍,给旁人使了个眼色。
一个中年人上前劝阻:“大人,大人部曲甚众,若都入城,怕城中百姓不安呐。”
叶碎金瞟他一眼:“怎么讲?”
那人道:“不如请将军们扎营城外,大人带着亲卫入城可好?”
李老爷道:“我等,已在城内备下酒宴为大人接风。”
叶碎金眯起眼看他们。
说实话无论是城外迎接的排场还是城里准备的酒宴,他们礼数都算是周到,态度也算是恭敬了,寻常人到这一步也就顺坡下驴,给个面子了。
可叶碎金却眯起眼,俯身看他们。
都是一群老奸巨猾快成精的家伙了,这一刻被这年轻女子俯身凝神,竟然感受到了巨大的压迫感。
许多人都移开了视线,竟不敢对视。
“那不行。”叶碎金似笑非笑,“我不带够人,叫人摆了鸿门宴怎么办?”
城外一片寂静。
没人知道这话该怎么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