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时的誓言可以最浪漫,也可以最狠烈。◎
陈幼安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梦的前半段,她来到一间没开灯的卧室。
四周黑乎乎,卧室中间有一张床,上面躺了个人。
她心底发毛,小心翼翼靠近。
还没来得及看清床上的人是谁,突然听到“吱吱”的叫声。
回头看,是一只硕大的老鼠。
老鼠张着嘴,露出獠牙。陈幼安吓得腿脚发软。
一眨眼,老鼠“嗖”的一声窜走,直接钻到床上,钻进了那人的被子里。
她吓得大叫一声。忽然醒了过来,
然而场景一换。
她站到了冰冷的湖边,浑身被冷风刺得透骨。
陈幼安想离开,却被一股看不见却巨大的力量牵引着,一步一步往湖水里走。
她双脚却不受控制,眼看着越陷越深。
背后突然想起一道少年音--
“陈幼安,你去哪儿。”
沉磁,清冽。
她一回头,对上一双深邃又温柔的眼。
少年对她笑,栗色的碎发被风刮得遮住了眼。
陈幼安的心跳极具跳动。她想呐喊,想狂奔,想冲破无形镣铐。
然而风一吹,少年不见了,只留下一道虚化的幻影。
像是烟花绽放过后的斑驳痕迹,逐渐在黑夜中消逝殆尽。
这时,手机铃声响--
陈幼安猛然惊醒过来,额头渗出豆大的汗。
她拿起手机看,来电显示着江琰的名字。
窗外天快黑了,是雨后的阴沉天气。
手机屏幕的白光,打在她睡眼迷蒙的脸上。
陈幼安平静看着那两个字很久,接起电话。
“喂,江琰。”
那头不说话。
昨天她只回了一个“嗯”字。简短无情。
江琰应该是生气了,之后没再回她。
陈幼安这样想。
又摇摇头,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属多余。
对方默了好一阵,终于开口
“出来。”
陈幼安手指微顿。
“我在你家楼下。”
-
傍晚,天色渐暗,云层压得很低,似乎随时要下雨。
陈幼安出来,见到江琰站在她家楼下一颗梧桐树下。
少年个子高高,穿一件黑色衬衫,手插在兜里。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有几缕搭在眼皮上。
仍是那副恣意随性的模样,只一眼就能让人侧目倾心。
陈幼安眼睫微颤。她想到刚才做的那个梦。
想到那只龇牙咧嘴的老鼠。
江澍抢走了江琰的家庭,害死了他的妈妈。
她想象不到江澍还会用怎样的阴狠手段对付江琰。
如果她的身份--那糟糕的人生,会成为让江澍趁虚而入的机会,变成让他夺走江琰继承人位子的利剑,那她将万死难辞其咎。
陈幼安调整呼吸,捏了捏手心,缓步走过去。
“江琰。”
她喊他一声,又收敛起情绪:“有什么不能在电话里说吗?”
转变来得突然,又让人难以接受。
江琰沉着脸,下颌线拉成一条凌厉的线。
只听第一句话,他就差点被点燃。
“你怎么了,从宁城回来跟变了个人似的?”
陈幼安垂下眼,“没怎么,我只是...有点累。”
江琰直直盯着她的眼睛。
“你是不是见我爷爷了。”
陈幼安眨了下眼,抬头否认:“没有,我都不知道你爷爷来过宁城。”
空气中有快要下雨的泥土味,
燥热又沉闷,惹人心烦。
少女仰着头看他的脸,面色冷静得让人陌生。
江琰并不信。
他偏开头,再转回来:“那你是怎么了,见我跟见了鬼一样。”
陈幼安一双杏眼清凌凌,明明干净得透彻,却带着执着的劲儿。
“我之前不是说了,你不要来宁城。”
她太过了解江琰。
她越是平静不在意,越是能让他受伤。
江琰被她的冷漠刺痛,舌尖顶了下牙齿。
“我不来,你他妈就完了。”
江琰火气上涌,声音不小。
他几乎是一出口就后悔了,他不该这样吼她。
然而陈幼安抬起奶白的小脸,冷静得让人诧异。
“那是我的事。”
晚风吹得梧桐树叶沙沙作响。
江琰简直难以置信。
他咬着牙,一字一顿:“你说什么。”
“田源那样做,我大不了缺考。但是我会报警,他会受到应有的惩罚。”陈幼安望着他的眼睛,认认真真说,“而不是由你用自己的方式来惩罚。”
陈幼安说得不全是假话,她到现在想起来都后怕。
“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坐牢。”
江琰吞咽一下,喉结艰难滑动。
“那个人渣那样对你,我怎么可能...”
“不止一次了。”她打断江琰的话,脸色镇静到淡漠。
“上次对王蕴你就是这样。这个世界虽然不够理想化,但也绝不能用你这样以暴制暴的方式来解决问题。”
上次他们就为这件事吵架。
那时她让着他,不想看他生气。
然而现在,这件事竟成为一把伤害他的冷箭。
江琰一言不发盯着她,拳头紧得骨节泛白。
他像是被她的漠然狠狠捅了一刀,痛得说不出话。
傍晚的天气带着凉,还有风雨欲来的低沉暗哑。
陈幼安手指甲嵌入皮肉,强忍心中难受。
“江琰,我累了。你回去吧。”
-
陈幼安回屋,正好赶上吃晚饭。
齐枫扔了游戏手柄,长腿一抬,从沙发那边翻过来。
他见她小脸苍白,开玩笑说:“怎么一副魂儿都没了的样子,失恋了?”
陈幼安抿了下嘴唇,坐上餐桌。
齐枫盯着她的脸,眯了下眼睛。
“怎么总感觉你怪怪的,生病了?受欺负了?是不是姓江...”
“没有。”陈幼安慌忙打断他。
齐枫讨了个没趣,瞥了下嘴自顾吃饭。
餐厅的光线明晃,桌上是美味的家常菜。
邓惠看她脸色确实难看,夹了快鸭肉到她碗里。
“是不是去了宁城水土不服啊,怎么感觉你精神差的厉害?”
陈幼安端着碗,心底压抑着一股莫大的悲哀。
她鼻子酸涩,强忍着情绪回答:“就是前段时间准备竞赛太辛苦了。”
“那就多吃点肉,好好补一下。我知道你准备竞赛辛苦,但是身体是最重要的。你呀,以后就别去做什么兼职了,高二后面的课程会更紧,你哪有那么多时间...”
陈幼安扒了一口饭,艰难地吞咽下去。
她听着邓惠说的话,满脑子却都是江琰的样子。
少年浅色瞳眸里的不解和难过,几乎要把她的心脏捏碎。